不过，张伟也不是职场小白，脸上瞬间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
“凯文总还真是快人快语，” 他放下茶杯，坦然地迎上凯文的目光，“我确实有点意外。”
见张伟也如此坦诚，凯文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仿佛对张伟的反应很是满意。
“呵呵，” 他轻笑一声，“其实，张律师，不瞒你说，前段时间，我专程去过贵公司，和你们的吴总见过一面。”
张伟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水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心思却在飞速转动。
凯文和吴总的见面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此时，他面上不动声色，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说道：“哦？还有这事？我们吴总事务繁忙，不经常来公司，我平时也很少能见到他。”
这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自己和吴总不熟，也暗示了吴总的“高高在上”。
凯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吗？”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那就是吴总对于人才不够重视了。”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张伟：“像张律师这样出色、专业的法律人才，本应该时刻带在身边，倚为臂助才对。”
这高帽子戴的！
张伟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摆了摆手。
“凯文总过誉了，我哪里算什么人才，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凯文却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异常认真。
“张律师，你太谦虚了。”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人才就是人才，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人才，就应该被珍惜，获得更好的待遇和更广阔的平台。”
黄彤在一旁始终保持着微笑，适时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凯文看着张伟，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和……挑拨？
“只可惜，吴总眼高于顶，恃财傲物，恐怕是让张律师这样的人才，受了委屈了。”
来了！
张伟心中一定，知道对方的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他眉头微微一蹙，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警惕，身体也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拉开了一点距离。
“凯文总，” 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凯文看着张伟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似乎对他的警觉很是满意。
他重新露出了那招牌式的温和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张律师，别紧张。” 他摆了摆手，“我只是很喜欢你们大夏的一句古话。”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凯文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缓慢，目光紧紧锁定着张伟。
“我只是觉得，以张律师你的能力和才华，完全值得一位更懂得欣赏你、更能给你空间的……老板，不是吗？”
话音刚落，凯文便主动举起了手中的茶杯，向张伟示意。
“张律师，为我们的相识，也为我刚才那番话，干一杯？”
他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张伟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下意识地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和凯文的杯沿轻轻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叮。”
喝了口茶，放下茶杯。
张伟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不卑不亢地开口：
“承蒙凯文总看得起。”
“不过，成仙集团的荣老，对我有知遇之恩。”
“而且，我在成仙工作得也很愉快，目前并没有跳槽的打算。”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感谢，也表明了立场。
凯文闻言，毫不意外地摇了摇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你还太年轻”的浅笑。
“张律师，你这么想，就错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告诫：
“职场如战场，尤其是在魔都这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讲究的是什么？”
“是现实，是利益！”
“所谓的恩情，有时候是最靠不住，也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这话，说得赤裸裸，毫不掩饰。
黄彤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不发一言。
凯文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为你着想”的诚恳：
“我们自然知道，张律师你和成仙集团的荣老关系匪浅。”
“但你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
“荣老年事已高，这一点，我想张律师比我更清楚。”
“他还能在集团坐镇几年？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等他真的离开了，退居二线，甚至彻底放手之后，张律师，你的处境，还会像现在这么风光吗？”
这诛心之言，一句比一句更现实。
凯文似乎觉得火候还不够，又加了一把柴：
“你们大夏不是有句老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吗？”
他盯着张伟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
“等到你们集团下一任真正的掌权者出现，你作为前朝元老的心腹旧部，集团的未来的核心决策层，还会有你的位置吗？”
听完凯文这番话，张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又蹙了蹙。
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陷入了沉默。
确实。
凯文这番话，并非没有道理。
实话说，如果按照正常的职场逻辑来推演，他作为荣老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在荣老退下之后，他的职业生涯确实会面临巨大的不确定性，甚至可以说是风光不了几年了。
被边缘化，甚至被清洗，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
如今的张伟哪里会在乎这些？
上午吴总那番欣赏的话，还有那许诺给他的老洋房，几乎等同于一张可以随时兑现的“退休券”。
这泼天的富贵，足以让他立刻原地躺平，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放在以前，或许他还真会忌惮几分。
可现在嘛……
张伟心中冷笑。
吴总那是成仙集团的“天”！
你天子能换，难道还能把成仙集团的天给换了不成？
只要吴总还在，只要吴总还认可他张伟，那他在成仙集团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所以，凯文此刻这番看似极具说服力、直指人心的“忠告”，在张伟听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拙劣的笑话。
他之所以沉默，不过是在思考如何进行下一步，配合对方演出罢了。
然而，张伟这副“沉思”的模样，落在凯文和黄彤眼中，却有了截然不同的解读。
凯文见张伟低头不语，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他悄无声息地和身旁的黄彤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中，带着几分了然，几分得意。
——看，他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