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突围（二）
刘云龙见朱由检老是以退位来威胁，干脆说道：“按你这个性格，太子也做不好皇帝。”
朱由检问道：“我的性格又怎么啦？”
“你的猜忌心太重，杀人也不问青红皂白，谁敢给太子真心出主意？”
“我怎么有猜忌心啦？”
“你不敢承认？行，我就来和你说说孙传庭。”
“孙传庭不是投敌了吗？”
“他战死了。”
“啥，他战死了？”
“他战死了，你还在怀疑他投敌，连个封赏都没有。你说今后还有哪位将军会心甘情愿为朝廷卖力？”
“他要真战死的话，我得给他的子孙封赠。”
“他的二个儿子还活着，在老家山西代县。”
“他的二个儿子还活着？”
“嗯。孙传庭死后，其继妻张夫人叫8岁的儿子孙世宁去隔壁避贼，然后率二女三妾投井自杀。孙世宁被隔壁老翁收留，其长子孙世瑞从老家山西代县赶到潼关收尸时，从隔壁老翁家领回了弟弟孙世宁。”
张国维问道：“这些都是仙娘告诉你的？”
刘云龙说道：“是的。”然后又对朱由检说道：“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封赠他的二个儿子。”
“为啥？”
“你现在封赠孙传庭的儿子，不是在给李自成通风报信吗？他的二个儿子还能活吗？”
“那怎么办？”
“等你到了南京，可以悄悄派人去山西，把孙传庭的二个儿子接到南京，然后再封赠也不迟。”
“这倒是个办法。”
“我们继续来说说孙传庭的事，当年你是怎么把他下狱的？”
“他欺君罔上。”
“他怎么欺君啦？”
“他装病。”
“他不是装病，是真病了。卢象升战死巨鹿后，高起潜仓皇逃跑。你任命孙传庭任总督，那时都没兵了，你让他督什么兵？你很信任高起潜，可他是个太监，他懂兵法吗？孙大人提出的很多作战方案都被高起潜阻扰、否决了，你让他怎么指挥作战？他郁闷之下得了感冒，耳朵也聋了。你派御史杨一儁二次核实情况，杨一儁也证实孙大人得了病。你却不相信杨一儁，认为杨一儁是在包庇孙大人，于是把孙传庭、杨一儁同时革职，并派锦衣卫逮捕了孙传庭。”
范景文听后，对张国维说道：“这小子还真的啥都知道，连杨一儁二次核实孙大人的事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刘云龙继续对朱由检说道：“这次你把他从监狱里放出来后，孙传庭本来想练兵2万，屯足粮草、备足武器后再出潼关与李自成决战的，可是在他还没准备好时，就被你逼着出关，一路上只能吃还没成熟的青柿子裹腹，所使用的火铳，只有20％可用，你让他怎么打仗？”
朱由检说道：“那年把他从监狱里放出来，问他需要多少兵马？是他自己说的5千精兵足矣。凭啥到了西安要练兵2万、军饷百万？”
“他从监狱里出来，你给他介绍过李自成的情况吗？他在监狱里的三年，正是李自成发展的兴旺时期。在孙传庭的印象中，李自成最多只有几万人马，实际上李自成已发展到了50万。这些情况，你掌握了吗？”
朱由检说道：“练兵2万也用不着百万军饷呀？”
“你对前线的情况是一点都不知道。这样吧，那年吴有性被朝廷征诏到孙传庭那里治疗鼠疫，他对当时的情况一清二楚，你把他叫过来，自己亲自问问他当时的情况。”
吴有性被叫过来后，当着大家的面，说了那年贺人龙擅杀良民冒充流寇，孙传庭根据皇上的密旨怎么杀了贺人龙；查验粮库时发现库房的粮食都是用砂子冒充的；查验火器时，发现80％的火铳、50％的火炮因没军费维修，根本没法使用；查验军田时，发现90％的军田被当地豪绅霸占、吞并了。查验兵丁时发现大批军士缺乏最基本的训练，当地豪绅还用家丁冒充因疫而亡的军士来免除赋税。孙传庭为了筹粮，下令重新丈量豪绅的土地，那些豪绅竟然串通指挥使任琦把存放黄册、鱼鳞册的库房烧了，让孙传庭连收税的依据都没有，气得孙传庭大骂“该征的不能征，该杀的不能杀，我投笔从戎十几年，究竟在为谁而战？”孙传庭对那些豪绅吼道：“天下糜烂，百姓从贼。百姓饥饿，皆因无地可耕。得人心者得天下，你们知道什么是人心吗？人心就是粮食，就是源源不断的后备兵源。这就是为什么他李自成可以输个十回八回，而我孙传庭连一回都输不起。”孙传庭为了筹粮，怒杀任琦和43名当地豪绅，为了听从皇帝的命令，一把火烧死了数千染有瘟疫的士兵，轻装出征。
说到这里，边上的方岳贡问道：“他杀了数千自己人？”
吴有性说到：“孙传庭本就粮饷不足，这些患有瘟疫的士兵要吃饭用药，每天都要消耗不少粮饷，皇上催得又急，你让孙将军怎么办？孙将军说‘得失谁算寻常事，挥剑斩却家国仇’。他还问我大明气数是否已尽了？”
方岳贡问道：“你是怎么答的？”
吴有性说到：“我对他说‘守古法，不治时病’。他又问我有没有治时病的药方？我就用《黄帝内经》里的话回答了他，‘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
郑暄问道：“你那时不是已研制出‘达饮散’了吗？”
吴有性说道：“那时候的‘达饮散’还在试验阶段，各味药的剂量还要靠士兵服用后才能确定，再说，要给几千名患有鼠疫的士兵看病，我一个人来得及吗？”
很少开口的陈良谟说道：“孙传庭既让吴郎中给兵士看病，又派兵杀了这些士兵，这不是疯子干的事吗？”
刘云龙说道：“如换做是你，在这个重大战略抉择面前，你会怎么做？让吴郎中给士兵看病，那是为了保住大军的战斗力，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孙传庭烧死患病士兵，是为了尽快出战，轻装上阵，早点取胜，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更何况皇令在身，几道金符在催着他出关迎敌，他还敢在潼关多逗留吗？”
朱由检听后，说道：“看来是我错怪孙传庭了。”
刘云龙说道：“孙大人是被你逼着出关迎战李自成的，他战败后，你又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把责任推给张国维大人。你知道冯元飚为啥不愿担任兵部尚书吗？在你这个一点都没担当的皇帝手下做事，每个大臣都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下场？谁愿意真心为你做事。”
朱由检说道：“不至于吧？”
刘云龙指着各位大臣，对朱由检说道：“什么至于不至于，你问问在座的各位大臣。”
大家听后，都没敢声张。
刘云龙又对朱由检说道：“不客气地说，孙传庭死了，你的时代就结束了！”
大家一听，都面面相觑，心想你刘云龙啥话都敢讲，一点面子都不给皇上留着。
过了一会儿，还是刘云龙打破沉默，继续问朱由检：“我问你，你做了17年皇帝，换了多少个内阁大学士？换了多少个兵部尚书？换了多少个刑部尚书？”
刘云龙见朱由检不吭声，就说道：“我来替你回答吧。你换了40个内阁大学士、14个兵部尚书、17个刑部尚书。你说朝廷里哪个官员还会谨守职责？”
朱由检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凭啥说我杀人不问青红皂白？”
刘云龙说道：“你还不服？我问你，你在位十二年那年清军退出关内后，你杀了多少官员？”
“没杀几个吧？”
“还没杀几个？你不问青红皂白就以失地之罪，一次斩杀了蓟镇总监邓希诏、分监孙茂霖，顺天巡抚陈祖苞、保定巡抚张其平、山东巡抚颜继祖、蓟镇总兵吴国俊、陈国威，援剿总兵祖宽、李重镇等三十六名官员。他们都该杀吗？你调查清楚了吗？”
朱由检终于没话可说了，于是对刘云龙说道：“我不去南京了。你给我找个地方，让我去种田、狩猎、捕鱼，啥都行。”
“在你去种田、狩猎、捕鱼前，把黄道周请回来。”
黄道周是天启二年（1622年）的进士，与倪元璐是同科进士。崇祯三年（1630年），朝廷对袁崇焕之案追究大学士钱龙锡之责，黄道周据理力争，惹恼了朱由检，被连降三级。崇祯五年，黄道周给朱由检上疏，建议崇祯帝辞退小人，任用贤德之人，朱由检以“对当下局势胡乱臆造、凭空捏造”的罪名削去黄道周的官籍，将他贬为庶民。黄道周就来到浙江余杭建书院授业，接着回家乡漳州紫阳书院讲学。
崇祯九年，朱由检召回黄道周，不仅恢复了他原来的官职，还被提拔为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读学士。崇祯十一年，黄道周与杨嗣昌在宫殿里公开辩论，指责杨嗣昌私下与皇太极议和。他甚至指责朱由检“忠奸不分”，被朱由检廷杖八十，充军广西。崇祯十四年，杨嗣昌暴病身亡后，朱由检才想起黄道周当初的预言，便下旨想召回黄道周。谁知黄道周见朝廷昏庸无道，国运已尽，遂告病辞官，又回老家教学着书去了。
历史上，南明弘光朝覆灭后，黄道周在隆武帝手下任武英殿大学士兼吏部、兵部尚书。16si5年率军从江西抚州到南直隶婺源的路上，遭清军伏击被俘。16si6年三月被清军杀害。
朱由检说道：“我请他回来过了，可他不愿做官。”
刘云龙说道：“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你就不能再请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