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镇北王府飞檐,柳林书房内沉香袅袅。司马鸢儿素白指尖在丈夫紧绷的肩颈处游走,青玉护甲轻擦过玄色锦袍,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窗外的雪光透过鲛绡窗纱,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晕染得忽明忽暗。
\"夫君,\"她的声音裹着几分娇嗔,指尖却不自觉加重力道,\"今日那道撕裂虚空的援手...倒比当年军中的你更加威风。\"铜镜里,她望见柳林垂眸凝视案头玉扳指,那是柳修罗上月得胜归来的战利品,此刻正泛着冷幽幽的光。
柳林喉结微动,终究没回应。
他的思绪却飘向记忆深处,柳修罗的一切都是他暗地里给的,引导他去秘境,那秘境崩塌,柳修罗浑身浴血地捧着中千世界碎片跌出来,体内神魔之力暴走如狂澜。
自己暗戳戳的耗费三枚九转续命丹才将少年从鬼门关拉回,又以妖镇族秘法重塑经脉,那些日夜都浸在刺鼻的药香与少年压抑的痛呼声里。
\"不过是个吞噬残渣的野种。\"司马鸢儿忽然冷笑,指尖划过柳林后颈凸起的旧疤,那是早年征战时留下的伤,\"就算血脉再特殊,终究是无根之萍。\"她俯身时,鬓边珍珠步摇晃出细碎光影,正落在案头摊开的北疆布防图上,\"就算是夫君和公孙婀娜有了子嗣,妾身都能认可,但他不行……\"
\"够了。\"柳林终于开口,声线冷得像淬了冰。他挥袖震落案上茶盏,青瓷碎裂声惊得司马鸢儿后退半步。
月光掠过他眼底翻涌的暗芒,恍惚间竟与白日里撕裂空间时的威压如出一辙,\"朝廷派来的暗探已在城外扎营,南疆巫教的使者三日前抵达甘郡——你以为,我养条恶犬是为了看家?\"
司马鸢儿脸色骤变,这才看清丈夫眼底深埋的算计。记忆突然翻涌,想起柳修罗初入王府时,不过是个缩在马车角落的瘦弱少年,却在某个深夜,被柳林亲自领进密室。那时她隔着门缝窥见,丈夫将一枚刻满符文的玉简按在少年眉心,烛火摇曳间,少年瞳孔里闪过的金芒竟与柳林如出一辙。
\"这些日子让后院安稳点。\"柳林拾起玉扳指摩挲,指腹抚过上面的血沁纹路,\"从今日起,王府上下都要记住——柳修罗,是我的义子,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劲风,将烛火尽数扑灭,黑暗中唯有窗外雪光映着他嘴角扬起的弧度,那弧度冰冷得如同北疆终年不化的冰川。
司马鸢儿踩着铺了厚厚貂绒的青砖回房,鎏金兽首烛台上的火焰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破碎。
紫檀木屏风后,老太监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浮现,像片风干的枯叶,连呼吸声都轻得近乎诡异。
\"公主殿下。\"老太监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他枯瘦如柴的手指蜷曲着,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的血痂,\"柳修罗...\"话未说完,司马鸢儿突然抬手,青玉护甲擦着他耳畔重重砸在屏风上,震得孔雀蓝的掐丝珐琅花纹簌簌剥落。
\"噤声!\"她压低声音,眼角的珍珠泪坠随着剧烈的动作晃出冷光。窗外寒风卷着雪粒扑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刮擦声,倒像是无数双爪子在挠动。司马鸢儿盯着老太监头顶稀疏的白发,想起幼时在皇宫里,父皇总爱摸着她的头说\"鸢儿将来定是最尊贵的公主\",而如今,她却要在这北疆王府里与傀儡、算计周旋。
\"王爷的心思岂是你能揣测的?\"她缓缓转身,鎏金护甲划过铜镜,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恨意,\"柳修罗是义子,而且颇为被镇北王看中...\"话音戛然而止,她忽然想起白日里柳林撕裂空间时的威严,那道金黑交织的手臂,竟与多年前初见时,他那威风八面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散开,她才找回一丝清醒。
老太监却像是读懂了她未尽的话语,浑浊的眼珠突然发亮:\"原来如此...那柳林是练功出岔子了?生不出孩子?\"他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干枯的手掌在空中虚抓,\"公主殿下,要不要老奴...\"
\"够了!\"司马鸢儿猛地转身,广袖扫落案上的胭脂盒,丹砂红的粉末如血雾般炸开,\"记住,在王府里,你什么都没听到。\"她盯着老太监后退时撞翻的青瓷瓶,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芒,恍惚间竟像是柳林看柳修罗时,眼底那抹隐秘的算计。
等老太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司马鸢儿对着铜镜卸下珠钗,三千青丝如瀑垂落。镜中人眼角已有细纹,哪里还是当年皇宫里那个骄纵的公主?\"女人出嫁从夫...\"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指甲在脸颊上划出浅浅血痕,\"父皇,您教我的生存之道,女儿岂会忘记?\"
\"来人,备香汤。\"她突然扬声,鎏金护甲敲在妆奁上发出清脆声响。丫鬟匆匆而入时,她望着窗外初升的冷月,突然又补了句:\"去请公孙夫人过来,就说...王爷今夜歇在我这儿。\"铜镜里,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映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竟比北疆的寒霜还要冷冽。
身影,出现在室内,正是柳林。
氤氲水汽裹着玫瑰精油的甜腻在寝殿弥漫,鎏金浴桶边缘凝着细密水珠,倒映着摇曳的烛火。司马鸢儿跪坐在湘妃竹榻上,指尖捏着浸了热水的鲛绡帕,望着屏风后缓步走来的柳林。他玄色中衣松垮地挂在肩头,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肌理滑入衣襟。
\"王爷。\"公孙婀娜跪行至浴桶旁,墨色长发如瀑垂落,半露的酥胸在水汽中泛着柔光。她捧起一瓢温水,腕间银铃轻响,\"妾身替您擦背可好?\"话音未落,司马鸢儿突然将鲛绡帕甩在妆奁上,翡翠胭脂盒被震得跳起,丹砂红的粉末簌簌落在她月白色裙裾。
柳林抬眼扫过两人,目光如刀切开凝滞的空气。他踏入浴桶时,水花溅起的声响惊得公孙婀娜一颤,手中铜瓢险些脱手。司马鸢儿却忽然轻笑出声,莲步轻移至桶边,鎏金护甲划过柳林紧绷的肩线:\"王爷今日撕裂空间,可累着了?\"她俯身时,珍珠耳坠几乎要触到水面,\"不如让妾身...\"
\"够了。\"柳林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带着薄怒,水面骤然翻涌。公孙婀娜慌忙低头,却瞥见柳林锁骨处的疤痕正在发烫,暗红纹路如活物般蜿蜒——那是使用秘法的后遗症。司马鸢儿被甩开的瞬间,发间玉簪坠入水中,惊起满池碎金。
夜风突然卷开窗纱,雪粒扑在滚烫的窗棂上化作白雾。柳林闭眼靠在浴桶边缘,水珠顺着喉结滚落。公孙婀娜颤抖着将沾了名贵药材的软布按在他背上,却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闷哼。司马鸢儿望着他紧绷的脊背,突然想起白日里那道金黑交织的手臂,此刻近在咫尺的温度,竟比撕裂空间时的威压更让她心悸。
\"明日...\"柳林的声音混着水汽,\"青州刺史和冀州刺史的女儿要嫁过来,你们两个安排安排。\"公孙婀娜手中软布猛地收紧,司马鸢儿却笑出声来,指尖抚过柳林后颈凸起的旧伤:\"这是好事儿……\"她凑近时,玫瑰香气裹着危险的甜腻,\"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那两个妹妹的……\"
\"嗯!\"柳林霍然起身,水花泼得满室皆是。公孙婀娜吓得跌坐在地,司马鸢儿却不躲不闪,任由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三人身上,将纠缠的影子投在雕花墙壁,恍若一幅狰狞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