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有初步对策,但谢梦宇与欧阳棼天心知肚明,一方世界的迁移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伟业,其耗费的时间、资源堪称海量,困难重重,必须尽早绸缪,丝毫拖延不得。
念及此,谢梦宇收敛心神,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李晏,沉声吩咐:“李晏,稍后你即刻传讯回书院,将我与二师兄方才商议之事,详尽告知大师兄与陈老。请他们务必提前着手,筹措准备。”
“是,小师叔!弟子明白!”李晏肃然起身,恭敬地向师兄弟二人行了一礼,旋即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曙城方向疾驰而去,身影迅速融入沉沉夜色,消失不见。
李晏离去后不久,三股强弱不一却都带着风尘仆仆气息的波动,便从冥渊方向急速掠来。三道身影如同夜色中的流星,轻易穿过外围的警戒结界,稳稳落在篝火映照的空地上,停在欧阳棼天与谢梦宇面前。
除了对此早有预料的欧阳棼天、谢梦宇,以及依旧懒洋洋趴在谢梦宇脚边假寐的元无,其余众人——刘语菲、南宫静雅、王灵儿、王冬儿、谢曦然、谢煜城、楚天翔——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这三位不速之客吸引。
来者三人容貌都颇为年轻。其中两人身披制式古朴、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漆黑重甲,甲胄上布满了细密的划痕与暗沉的血渍,昭示着久经沙场的残酷。他们周身萦绕着几乎凝成实质的浓烈杀伐之气,如同刚从尸山血海中踏出,令人望之心悸。
而另一人则身着书院标志性的青色儒衫,气质温润,正是书院负责情报网络的言衍主任。刘语菲认出他,微微颔首示意。
只见那两位身披黑甲的将领,在看到谢梦宇的瞬间,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发出铿锵之声,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末将南宫绝,参见大帅!参见二先生!”
“末将图展宏,参见大帅!参见二先生!”
言衍则从容上前一步,执了一个标准的书生礼,声音沉稳恭敬:“学生言衍,见过小院长、二先生。”
欧阳棼天和谢梦宇微微颔首。言衍会意,安静地退至一旁,垂手而立。而南宫绝与图展宏却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头颅微垂,但那炙热如火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在谢梦宇身上,仿佛要将这阔别五百余年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
望着眼前这两位曾追随自己出生入死、转战星域的得力臂膀,谢梦宇心中百感交集,一股暖流夹杂着淡淡的酸涩涌上心头。
自归来北星域,他深居简出,未曾踏足冥渊前线。而南宫绝与图展宏,则如定海神针,率领部众巡狩于危机四伏的冥渊边缘,寸步不离,竟致五百年未曾相见。往昔金戈铁马、并肩浴血的峥嵘岁月,如同尘封的画卷骤然展开,带着铁锈与烽烟的气息,冲击着他的思绪,令他一时恍然。
篝火跳跃,映照着谢梦宇沉静的面容。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在两位爱将身上,脸上绽开温暖而真挚的笑容,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南宫将军,图将军,五百年了。你们坚守冥渊,护佑一方安宁,辛苦了!”他缓缓站起身,神色庄重无比,“我谢梦宇,代这北星域亿万生灵,谢过二位将军!”说罢,他竟朝着两人,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标准的书生揖礼!
一旁的刘语菲见状,也立刻起身,随着丈夫,向两位守护者盈盈一福。除却欧阳棼天外,其余众人虽不明就里,但见小院长夫妇如此郑重,也纷纷起身,肃然作揖。
南宫绝与图展宏闻言,身躯猛地一震!五百年的风霜雨雪、生死搏杀,似乎都在这一声“辛苦”和这一礼中得到了最高的慰藉。两人慌忙起身,动作竟有些失措,眼眶微微发红,抱拳回礼,声音因激动而更加洪亮:“大帅!末将等愿终生追随大帅!万死不辞!”
“行了行了!”欧阳棼天双手向后撑着草地,胖脸上满是随意的笑容,打破了这过于庄重的氛围,“又不是在书院大殿议事,搞这么严肃作甚?都坐下,坐下说话!我这仰着脖子看你们俩铁塔似的杵着,脖子都酸了!”
谢梦宇闻言失笑,顺势拉着刘语菲的手重新坐下。其余人也跟着放松下来,纷纷落座。
然而,南宫绝和图展宏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两人脸上带着明显的拘谨,目光小心翼翼地瞟向紧挨着谢梦宇的刘语菲,嘴唇翕动,似乎在斟酌着最恰当的称呼。
谢梦宇见状,笑着说道:“这位是我的妻子,刘语菲。”接着,他又指向毛毯上睡得正香、小脸在火光映照下红扑扑的三个小家伙,“喏,那小丫头是星灵,你们应该知晓,那是我儿子谢语辰,另外一个是三师兄与师姐的儿子东方翊风。”
两人闻言,立刻身形一正,如同面对最高军令般,朝着刘语菲再次躬身行礼,声音恭敬无比:“末将南宫绝(图展宏),拜见夫人!夫人万福!”
刘语菲虽然回归书院已逾百年,也渐渐习惯了一些礼数,但面对丈夫这两位气势迫人、杀伐之气未消的爱将如此郑重其事的大礼,仍感到一丝局促。她下意识地想站起身还礼,右手却被谢梦宇轻轻握住。谢梦宇微笑着对两人道:“此地非军中,亦非书院议事厅,不必如此拘礼。坐下说话,随意些便好。”
“属下遵命!”两人这才恭敬应声,依言盘膝坐下。
刚一落座,图展宏那跳脱的性子就按捺不住了。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前倾,好奇地凑近毛毯上睡得香甜的谢星灵,眼睛瞪得溜圆,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大帅!没想到小星灵化形是这个样子,看着蛮可爱的!乖乖!我还以为天地之灵化身,怎么也得是个玉树临风的小仙童吧?没想到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这…这也太奇特了!”他的目光又扫过东方翊风和谢语辰,啧啧称奇,“还有两位小少主,这天赋…简直逆天了呀!才多大点,气息都到天境了!啧啧,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大帅和夫人的孩子,果然非同凡响!”他这马屁拍得既直白又带着真心实意的惊叹。
一旁坐得笔直的南宫绝,虽然依旧保持着沉稳的姿态,但听了图展宏的话,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显然对同袍的话深表赞同。
谢梦宇被图展宏这夸张的赞叹逗乐了,笑骂道:“图展宏,你这张嘴啊,几百年了还是没个正形!少在这儿拍马屁,我又不像你们四先生那样爱听奉承话。”
图展宏嘿嘿一笑,浑不在意,目光又落在两个小家伙圆润可爱的侧脸上,好奇地转向欧阳棼天:“二先生,两位小少主这…呃…福相,是学了您改良的那门神功了?”
欧阳棼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不行吗?看看你们俩,”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点了点图展宏和南宫绝,“当初要是肯学我这功法,现在保不齐都摸到祖境中期的门槛了!哪还用得着在初期打转?”
南宫绝和图展宏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后怕。当年二先生的确兴致勃勃地要传授他那改良后威力倍增却有个“小小”副作用的功法,但两人一想到练了之后可能会变得和二先生一样“珠圆玉润”,而且据说到了祖境也未必能瘦回来……两人权衡再三,还是觉得保持现有体型比较稳妥,那功法是万万不敢轻易尝试的。
篝火旁,除了对书院旧事略知一二的南宫静雅与楚天翔还算镇定,王灵儿、王冬儿、谢曦然与谢煜城四人,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们自幼便从族中长辈口中听闻过小院长麾下“四象杀神”的赫赫威名——除了一位神秘的女将,其余三位皆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煞气冲霄的绝世凶神!尤其是眼前这两位,南宫绝的“绝域寒枪”与图展宏的“裂地狂斧”,其凶名是用无数敌人的尸骨堆砌而成,据说仅仅是他们身上散发的杀意,就能让低阶修士心神崩溃。
然而,就在这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接触里,四人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诚然,南宫绝与图展宏周身那历经血火淬炼的杀伐之气依旧浓烈如实质,如同无形的冰寒领域笼罩着他们。但这股本该令人毛骨悚然、如坠冰窟的阴冷气息,此刻却奇异地不再那么刺骨逼人。更令他们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在这铁血煞气之下,两人身上竟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特的……亲和感?尤其是那位叫图展宏的将军,说话直率爽朗,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逗趣,与想象中冷酷无情的杀神形象相去甚远!
“这…这定然是书院那神秘莫测的功法所致!”四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个念头。能将铁血杀神打磨出这般温润内蕴的奇异气质,书院的手段,简直神鬼莫测!
这份亲眼所见、亲身感受的巨大反差,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更深的涟漪,让他们对那座即将踏足的神秘书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期待与好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