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自以为做事很隐秘,但她东张西望如做贼心虚一般的表情,引来顾家其他女眷的探望。
尤其是两手空空的苏氏。
她一边低声咒骂舒然,一边时不时用手去挠脸上与身上的难以忍耐的痒意。
舒然依旧走在队伍的最末端,她孤零零一个人,刚刚冷眼旁观流放犯人有人欢喜有人忧的一幕。
漫漫流放路三千里,未知的危险还在后头。
现在刚出临安城,这些人就又喜又忧的。
到最后能活着到达流放地,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人?
想着爹娘三叔三婶,应该已经在前方的某一处正等着她吧?
队伍依旧缓慢地向前行走着。
随着太阳升高,解差们心情有些急躁起来。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四五十斤的炒面,用油纸包着。天高路远,背着这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龟挪的速度,他们也累也想着快些到前方的驿站,能够休息休息补充体力。
因而心情不禁烦躁起来,举起手中的鞭子,不停地在空中挥舞,掺杂着风声,发出碎裂般的炸响。
“走快了!走快了!磨磨蹭蹭,一天下来才能走多远?
三千里路,上面交待,必须在三个月内到达流放地,一天至少要走三十里。”
有一男重犯说,“我们又是枷锁又是脚镣,即便是想走快,也走不快呀?”
解差一鞭子抽过去,“你他娘的少废话,等出了临安府地界,老子就把你的驴枷板子卸下来。
出了临安地界,你一身囚服,又没有路引,跑到哪里,也会被当做乱民给你抓起来。
让你逃,你都无处可逃!
凡逃跑者,格杀勿论!”
一个解差说起,所有的解差都跟着附和。
队伍的最前方是一辆骡车,里面拉着解差们的行李及流放犯们的口粮,上千个黑色窝窝头。
日近午时,所有流犯走的是又渴又饿。
大人还能够忍受,小孩子们则哇哇大哭起来。
“快点走,马上就到受降镇的驿站,就让你们歇歇脚!”
刘寒山穿梭在流放队伍中,给出肯定答案!
上面给出放宽条件,流放途中,尽量给放宽条件,把流放犯人送往静江府,大风县去开垦荒田。
那里因与南召连年打战,早已没有人烟,只剩群山与群山当中的一大片土地,荒无人烟。
近十年来倒也输送不少流放犯人,在那处深山开垦荒地,种田种粮,以求自给自足,然后繁衍生息!
不是主犯被殃及的三族及一些轻犯,在那里开荒三年,表现良好,就可以脱去罪籍变成良籍,愿意留下,可以给分土地,不愿意留下,也可以自行离开。
刘寒山挑挑拣拣说一些宽慰流放犯人的心理。
那些被殃及的三族,虽心有不甘,如今已经到此般田地,也只能认命了!
于是放下心中的枷锁,大步向前。
很快就超越顾家人女眷。
临安府下辖的郡守县令几乎全部落马,男的送往京城问罪,其儿女妻妾都被发配流放。
顾家是主犯是重犯,因而男丁全被送往京城,接受皇帝的审判。
很快来到受降镇驿站。
解差们一声令下,原地休息。
流放犯们便如死狗一样往地上一躺,不想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哎呦哎呦”的呻吟声。
顾老夫人还好,一路上都有淑嬷嬷背着,倒是没吃什么苦。
裴景的马车跟在流放队伍后面相隔一里路远。
马车从外表看灰朴朴的,一点都不惹人注意。
此时的裴景顶着一张普通惨白的脸,坐在马车里。
赶车的谷雨,小小的身子戴着面巾与斗笠。
看到流放犯人或歪或躺,反正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
就连解差们也都跑驿站里歇歇腿。
一刻钟后,解差们纵使不想起身,但职务在身,又不得不起身。
两人一组,抬着大筐发放窝窝头。
再有解差提着木桶,木桶里面是从驿站里接的水,提给流放犯人喝。
那些官家女眷,尽管在牢房里待了数日,吃过残羹馊饭,这会子一人分到一个硬邦邦的窝窝头,嘴上还是免不了嫌弃。
“这一口上去,差点把牙蹦掉的吃食,让我们怎么吃?
“这给狗吃,狗都不吃的玩意,为什么要拿来给我们吃?”
“我们要吃馒头,白面馒头!”
解差们几鞭子甩过去。
“一个个不要脸的玩意,靠剥削贪污喝老百姓血的二世祖,你们一个个四肢健全全都是脑缺的废物!
有的吃就不错了!
特玛的,还想大白馒头吃?
我看你们就是想屁吃!
老子特玛的还想顿顿吃肉哩,可是谁给老子弄去?”
那解差话落,就听“吧嗒”一声,怀中落下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一整只烧鸡和一个酒囊。
抬头望时,就见一个头戴斗笠的小孩,手中挎着一个特大号大竹篮,正穿梭在人群当中。
他就如一条泥鳅一样,滑不溜秋,任流放犯们想伸手去抓他,却都是一把抓个空。
只要他经过每个解差的手上都会多出一个油纸包裹和一个酒囊。
不一会儿,烧鸡的香味就弥漫在整个流放队伍的上空。
与此同时,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就停放在流放队伍的边上。
就看到舒然戴着脚镣手镣坐在马车的前辕上晃动着双腿,随着她的晃动,脚镣上的锁链的铁环发出碰撞的响声。
只见她左手一只猪蹄,右手一只烧鸡,正悠哉悠哉地左啃一口,右咬一口,吃的那叫一个香甜!
在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文弱书生,手中拿着绢帕,时不时为她擦拭脸上及下巴上的油渍。
解差们这会子才搞清楚,合着他们都是沾了这顾家养女的光了!
这一幕不光解差们看到,地上坐着的流放犯们也都看到了。
立马就有人提出意见,“差爷,同为流放犯,她为什么就能吃上猪蹄和烧鸡?
我们也想吃!
拜托差爷去说一声,问那马车上还有没有烧鸡,能不能分点鸡肉给我们吃吃吧?”
一人提起,立马就有更多人附和,“是啊!是啊!差爷,也给我们分点鸡肉吃吧?这样我们才能有力气走路啊!”
解差们哪里还有时间去理会那些流犯们,都赶紧退离队伍一丈多远的距离,打开油纸包,对着烧鸡大口咬了下去。
即便是鸡骨头也没有吐掉。
因为那鸡骨头也是又酥又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