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兰道：“阿柠，你还小——”
周柠有些不耐烦，所有人，但凡比她大一点，在自己质疑他的时候，都会摆出这句话。
不厌烦吗？
“我想他了。”云兰缓缓说道，“也许你与阿昭的感情还是那么深，等到你们情到深处的时候，你便能懂得我的心情了。”
“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长大了，又会因为这张脸这个软性子被人欺负，只有阿昭的阿爹，会爱着我，护着我，我没他不行，他走了以后，我日日思念，没有一天不想和他一起走。”
“可是我还有阿昭，还有小曦儿，我得先替他们撑着。”
“如今，阿昭已然是个大人的模样，又寻得了你这样的好姑娘，我相信他能照顾好妹妹，我终于能为自己而活了。”
周柠还是不理解，但云兰意志坚定，自己已经改变不了，何必去寻将死之人的不开心，便没有说了，转而道：“那白昭那边……？”
“我会与他说明白的。”云兰擦了擦泪痕，“阿柠，你不必管了。”
云兰都这么说了，周柠自然是不会再管，说自己还有事便先走了。
回到房间里，周柠将这左思右想想不明白的事与沈柚说了，问道：“你说她为何不去找个事情做，非得一条路走到黑，一个男人有那么重要吗？”
知道云兰身子状况和殉情想法的沈柚也很伤心，不过相比周柠，她倒是能理解云兰的想法：“对于兰姨来说，白伯父便是她的全部，为爱牺牲，是她的愿望罢了。”
“虽说青州民风开放些，可她没有在咱们那个时代生活过，若是她接触过现代教育，也许就能想开些了。”
周柠觉得沈柚说的有几分道理，倚着床头，决定彻底不去管这件事了，说道：“你说的也对。”
沈柚忽然眨巴着大眼睛：“阿柠，你说我们办个学堂如何？”
“什么学堂？”周柠问道，“是家里的那种？”
工场里的那个学堂，虽然简陋，可毕竟要老师有老师，要书本有书本，也算是个好地方。
沈柚笑了，露出甜美的酒窝：“办个正式的，就像我们‘从前’的那样，好不好？”
正式的？
周柠有些恍惚，仿佛一瞬间回到好多年前，自己坐在高中课堂上，男女穿着一样的校服，自己梳着高高的马尾，回答上了老师的问题，然后藐视地看着之前嘲讽她这次却没回答上问题的同学。
好多年了。
“可是，上完学，她们又能干什么呢？”周柠开口，竟也带着淡淡的忧虑。
上学最大的作用，就是为了糊口。
如果找不到活计，且不论周柠沈柚承担的起承担不起学费，就说那些女孩的家里人便不会让她们来上学。
“那就要靠我们了啊。我有酒楼，阿柠，我记得你想开医馆，对吧？”
“你的意思是……？”
沈柚打了个响指：“bingo，我们能提供工作岗位的。”
沈柚畅享道：“到时候，她们有学上，有班上。俗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们在外有立足之地，家里也就会好过一点。”
周柠看着沈柚脸上堆着笑，还欲说些什么，便听见外面脆生生的声音：“阿柠姐姐，有一封你的信。”
周柠打开门，看见白白的小面馒头笑嘻嘻地捧着一封家信，不由得心里一酸，这小丫头，还不知道自家阿娘的情况吧。
沈柚给小白曦抓了把糖，便哄着她进屋玩了。
这封信是周婉寄来的，如今周婉不仅识得很多字，会写字，而且字写的相当不错。
只是这一封，却不是周婉的字样。
“阿柠，我们回安州的路上，阿婉身子不适，找一郎中把脉——阿婉怀孕了。”
周柠和沈柚看到这里，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
周柠：嗯，阿姐刚刚满十八，刚刚给沈忠把药停了，阿姐便怀孕了，看来这个姐夫很行。
沈柚：我马上就要当小姑姑了（开森）。
“不过阿婉怀像不好，很是辛苦，常常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周柠看到此处，微微蹙眉，心里盘算着要给周婉开些什么药。
“还有一事——途中，我与阿婉遇到一中年男子，阿婉说那人便是你们的父亲，只是他走的很快，现在人已经找不到了，只从店小二口中得知他是安州人。”
“我马上便要春闱，前往京城，本想留阿婉在家中养胎，可是阿婉执意前往京城寻父，望你拿个主意。”
周柠倒是没多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眉头皱的拧巴起来：“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沈柚也惊呆了：“我没看错吧，你，你爹？”
周柠反反复复又看了信纸好几次，才沉重而缓慢地点了下头：“就是我爹。”
“你爹不是战场，对，失踪了？”沈柚拍了下脑壳子，“真狗血啊。”
白曦嗦着糖块，天真可爱，问道：“什么是狗血？”
沈柚解释道：“狗血，就是，就是，哎呀，反正是很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曦听不懂，但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沈柚将白曦哄走后，对周柠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周柠将信纸收起来：“还能怎么办，去京城。”
沈柚问道：“你真要找你那个什么爹啊？”
“不是我要找，是阿姐要找，她向来性子柔弱，如今怀着孕还要去京城，怕是心里有了执念，非要去一探究竟不可，不然也不会让姐夫给我写信。”周柠拢着头发，说道，“今日我便写信寄回去，明日寻车马，最多不过三日便能动身。”
沈柚担心道：“你身子好全了吗？别再颠簸的生了病。”
周柠束起了高马尾，无奈道：“我哪有那么矫情，别忘了，我可是习武的。”
沈柚虽有些担心，但是周柠做了决定的事一向不会更改，便也只能一边担心一边道：“那我去给你找信纸，再去备些吃食，省的你吃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