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的风波总算尘埃落定。杜家与常家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终究没酿成更大的祸事。
常家虽心有不甘,却也忌惮杜尚清如今平寇将军的身份。
——那可是手握八县兵权的实打实的朝廷命官,真要撕破脸,自家这点势力在地方上根本不够看。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便只能铆足了劲搜寻杜老大父子的踪迹,想从他们身上找回点颜面,却也只是徒劳,那老小子贼的很,躲的无影无踪。
潇菱跟着家人回到小青山的老家,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枷锁。
这里没有府城的压抑,没有常家的逼迫,只有爷爷奶奶温暖的絮叨,叔叔姑姑关切的眼神,还有堂妹堂弟围着她叽叽喳喳的热闹。
起初她还总是沉默,夜里偶尔会惊醒,梦见常家那张牙舞爪的嘴脸。
可日子一天天过,清晨总能听见窗外的鸡鸣,傍晚能闻到家家户户飘来的饭香,叔婶会拉着她去地里看新抽芽的庄稼。
爷爷总把攒下的零食偷偷塞给她,说:“咱潇菱以后就在家好好过,啥也不用怕。”
渐渐地,她眼里的惶恐淡了,嘴角开始有了笑意。
跟着堂妹去溪边洗衣时,会忍不住和着水声哼起小时候的歌谣;帮着婶婶纳鞋底时,能听着家长里短笑出声。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映出的不再是愁容,而是属于这个年纪的、渐渐舒展的明媚。
在这片带着泥土气的土地上,在家人沉甸甸的关爱里,潇菱知道,那个不幸的命运已经翻篇了。
往后的日子,有田埂上的风,有灶台上的烟火,有身边这些热乎乎的人,她尽可以慢慢走,慢慢活,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家事告一段落,杜尚清这些日又在着手解决经济问题。
南方商会明里暗里的排挤,打击杜氏商行的货物,已经让商行损失了不少地盘。不想办法破解,整个南方市场就要被全部挤占了。
常启铭献计,进行捆绑销售,利用秋季新品搭配杜氏其他商品一起售卖。
杜氏工坊最近出了桩新鲜事——秘料熏制的兔肉干火得一塌糊涂。
五香味的醇厚,烧炕味的带着点烟火气,最出奇的是那麻辣味,刚入口时舌尖发麻,继而一股热辣直冲天灵盖。
偏生辣得过瘾,越咂摸越有滋味,让尝过的食客都着了魔,恨不得揣上几包时时解馋。
消息一传开,各地商行的订单像雪片似的飞来。
每次新品一摆上柜台,转眼就被抢购一空,连带着工坊的伙计们天天加班加点,熏制兔肉的烟火从早到晚没断过,灶上的铁锅都换了十几口。
更让南方同行眼热的是,这兔肉干想学都学不来。
先说那兔肉,杜家早就在小青山周边包了几片山场,雇人专门养兔,每日现杀现处理,新鲜劲儿拿捏得死死的,别家想凑齐这么多优质兔肉都难。
再论那辣味调料,据说是杜家从西域寻来的稀罕辣椒,混着十几种香料秘制成粉,滋味独一份。
任凭南方商行请了多少厨子琢磨,翻遍了医书药典,愣是配不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几次尝试碰壁后,各家也只能悻悻作罢,眼睁睁看着杜氏兔肉干霸占了大半个市场。
杜尚清见势头正好,索性让工坊又推出了卤制兔头。
那兔头卤得红亮油润,轻轻一掰就骨肉分离,辣中带鲜,鲜里透香,刚上市就抓住了食客的胃。
连府城的贵妇小姐们都抵不住诱惑,打发家丁一趟趟往杜氏食品铺跑。
买回的兔头用精致的瓷碟装着,躲在闺房里你一个我一个,吃得嘴唇发红,还不忘咂嘴称赞:“这杜家的手艺,真是绝了!”
工坊的账房先生每日清点银钱,笑得合不拢嘴,私下里跟人念叨:
“以前只知咱们将军能带兵打仗,没成想搞起这些吃食,也这么厉害!”
小青山的烟火里,除了泥土的气息,又多了层肉香与辣意。
这股子香味飘出山外,不仅鼓了杜家的钱袋,更让“杜氏”这块招牌,在方圆百里的百姓心里,又扎实了几分。
常先生捻着胡须,指尖在摊开的商行名录上轻轻点着,眼神发亮:
“依我看,这事得换个法子——以后各地商行想拿兔肉干的货,必须搭着咱们的其他货品走。
比如那批新出的绿豆饼子、干粉丝,还有绣坊的布艺背包,都得按比例配着销。”
他抬眼看向账房里的众人,声音沉稳有力:
“南方那些商行不是想联手打压咱们吗?可他们挡不住底下人想赚钱的心。
兔肉干现在是香饽饽,谁不想分一杯羹?咱们把规矩立在这儿,要赚这个钱,就得捎带着卖咱们的其他货。
那些代理商精明得很,为了利润,自然有办法阳奉阴违,明着应付上头的禁令,暗地里把咱们的货铺出去。”
旁边老三有些迟疑道:“这样会不会太强硬?万一他们宁愿不做兔肉干的生意……”
“不会。”
常先生摆了摆手,语气笃定,“兔肉干的利差摆在那儿,比他们卖寻常货物高出三成不止。
再者,咱们的豆饼干耐存放,腌菜味道独特,书包结实耐用,本就有卖点,缺的只是铺货的门路。
借着兔肉干的东风推出去,他们尝着甜头,往后不用咱们催,自会主动要货。”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工坊的方向,继续道:
“南方市场大,可水也深。单靠一样兔肉干,迟早会被他们挤兑得没路走。
必须让咱们的货像藤蔓似的,借着这股劲扎下去,盘根错节。
等杂粮、腌菜、绣品都站稳了脚,就算他们想再打压,也得掂量掂量——动咱们一家,就是动了多少商户的利益?”
老叶点头附和:“常先生说得是。有足够的利益勾着,那些代理商自然会想办法绕开禁令。毕竟对他们来说,赚钱才是正经事。”
常先生笑了笑:“就是这个理。利益面前,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咱们给他们指条能赚钱的路,他们自然会替咱们把路走宽。
不出半年,保准咱们的货能在南方遍地开花,到时候再想动咱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摊开的货单上,那些原本不起眼的杂粮食品、绣品抱枕,仿佛也染上了几分底气。
这步棋虽险,却精准地掐住了商路的要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把利益的钩子下足了,自有破局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