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夫眉头紧紧皱起。
此刻，萧煜半垂着眸子，眼里流露的哀伤和悲痛，看得陆大夫揪心。
这段时间，就算他不能行动，起居都需要人服侍，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绝望。
对，就是绝望。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求生意志。
“发生什么事了？”陆大夫握住萧煜的手，像个长辈一样，慈爱的问他，“有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法子。另一半灵火草，言卿和云亭他们还在想法子弄，没到最后，都还有希望。你莫要这么早放弃，啊？”
同在王府住了这么多年，陆大夫对萧煜的情感早已超越主仆，他把萧煜当成自己孩子疼，看萧煜这样，他的心就像被钝刀割一样疼。
萧煜抬眸，望着陆大夫。
云亭不顾多年情分，不顾栽培之恩背叛他了，杀了贺太傅，与景王勾结，这些他都不能说。
云亭的意思，但凡有知道的，他都不会让他们活着。
他想让自己将知道的一切，都带进坟墓。
看着陆大夫向来慈爱的脸上满脸担忧，萧煜又重重呼吸，闭上眼睛，断了想倾诉的欲望。
为了他们能好好活着，这些事，他只能烂在肚子里。
“陆伯，景王那有个绝顶高手，他们都不是对手，另一半灵火草拿不回了。”萧煜闭着眼，用最平静的语气说话。
陆大握着萧煜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满眼的担忧心疼都化成一声叹息：“上天不公啊！”
他这样人，活的应该比旁人更恣意快活，却生生受了八年的折磨，最终还是没能逃脱病痛折磨。
“好。”陆大夫慈爱的说：“我会好好配药，尽力让你减轻病痛。这两日你好好休养，莫要劳心动气。”
萧煜闭着眼淡淡应声：“嗯。劳烦陆伯你了。”
“你好生休养。”陆大夫拍了拍萧煜的手，提起药箱回百草园配药。
*
凌灵也察觉到王爷状态不对，回去路上，忍不住好奇，“祖父，王爷单独跟您说什么呀？”
想到凌灵也知道灵火草的事，陆大夫就没打算瞒她，反正回去配药她也会看到。
回到百草园，陆大夫才道：“另一半灵火草拿不回来了，王爷让把我们手上的一半配药。”
“什么？！”
凌灵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用一半，那就算另一半拿到，也彻底没有机会了？”
陆大夫叹息着“嗯”一声，“另一半拿不回来，这一半若是不用也是浪费，不如就让他余下的日子不用活的那么痛苦。”
听完陆大夫的话，凌灵停下脚步，问陆大夫：“那月姐姐呢？她知道吗？她怎么说？”
在府中的这些日子，她看的很清楚，月姐姐对王爷的爱意，只怕比起她爹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月姐姐怎么接受得了？
提及苏翎月，陆大夫又叹了一口气，缓缓说：“月丫头她……，会陪王爷。”
凌灵眉头一紧，担心自己会错意，又追问：“祖父您的意思是月姐姐她会陪葬？”
陆大夫瞥了她一眼，“你可以说的更好听一些，生死与共，生死相随，生同衾死同穴。”
“砰！”
凌灵手上的药箱掉到地上。
“天啊！”凌灵捂住嘴，眼泪蓄满眼眶，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陆大夫拿出帕子给自己的小孙女擦眼泪，脸上勉强扬起笑，安慰凌灵说：“他们小夫妻感情好，做出那样的决定，两人一定商量过，让他们自行决定，我们做好该做的，让他们夫妻两个多恩爱些时日。”
“噗嗤！”
凌灵拿着陆大夫的帕子擤鼻涕，边擤边使劲点头。“好……我，我一定全力协助祖父。”
陆大夫点点头，瞅了一眼沾满眼泪鼻涕的帕子，算了，自家孙女，莫嫌弃。
*
言卿和苏翎月在陆大夫离开后，一起进了屋。
刚站到萧煜的床前，言卿就立刻凑上前问：“王爷，你有没有哪不舒服？”
萧煜望着他，嘴角勉强扬起一点，说：“没有。”
“是吗！”言卿松了一口气，也笑起来，“这就好，王爷你身子不舒服一定要说。”
想到萧煜不舒服的原因，他又宽慰萧煜：“王爷，你放心，我和云亭在想办法，一定会拿回灵火草的。”
“什么灵火草？”
苏翎月心里瞬间紧绷，走到言卿身边，拽着他的袖子问：“灵火草在哪？”
她紧紧盯着言卿，等言卿的答复。
此时，言卿才猛然察觉他说漏嘴了。
还不等他说话，萧煜就微笑着对苏翎月解释：“他和云亭在到处找灵火草，说要给为夫找一株出来。”
“是吗。”苏翎月眼里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熄灭。
是啊，灵火草若是这么容易找到，舅舅早就能找到。
萧煜望着言卿道：“你和云亭不用找了，陆伯会给我配药，接下来的日子，有你们在我身边，就够了。”
这话是说给言卿听的，言卿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想说还没到最后一刻，王爷不能放弃。
可王妃在这，又不能让王妃知道。情急之下，他想到陆伯。
王爷一定跟他说了什么。
待会儿只用去问陆伯就行了。
“我知道了。”言卿望着恭顺应声。
“下去吧。”
“是。”
言卿大步退出主屋，直接去百草园。
*
屋里只剩夫妻二人，萧煜看向泪流满面的苏翎月，眼里满是柔情。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萧煜说那样的话，苏翎月的心还是揪着疼。
眼泪瞬间浸没眼眶，从雪颊上滴滴滑落。
萧煜凝望着她，温柔说：“月儿，过来。”
苏翎月用帕子拭了拭泪，在床边坐下后，又朝萧煜挪了挪，紧紧抱住他，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
刚才，她确实吓坏了。
这些日子，尽管萧煜会咳嗽，嗜睡，可从未像方才那样失去意识。
还好有惊无险。
萧煜昏迷之前，只见过云亭。
他明明交代过云亭，不要说话刺激萧煜，不知云亭对他说了什么。
苏翎月吸吸鼻子，瓮声瓮气的问：“王爷，是云亭又惹你生气了吗？”
萧煜想了想，问：“是他月儿会如何？”
“我会重重惩罚他，日后不让他见你了。”想到他还在为萧煜办事，又改口说：“就算要见，也必须有我陪着才行！”
耳畔传来低低轻笑，“只是恰巧累了而已，与他无关。”
“能看到月儿为为夫生气，掉眼泪，也不亏。”
苏翎月抬手，轻轻捂住萧煜的唇，软着声音说：“什么都没有王爷的身子重要。就当是偏见吧，日后我不会再让云亭单独见王爷。”
说完，又不悦的“哼”一声，“只要他来，我就坐在这，王爷也不能撵我走。”
*
言卿来到百草园，问了陆大夫和王爷的谈话，整个人几乎快站不住。
凌灵索性搬来凳子，让他坐下。
言卿茫然的问：“王爷真这么说？可是，可是……”
没有王爷，他该怎么办？
他从前的记忆没了，不像其他人，心里装满仇恨。
他所有的记忆，都是和王爷在一起的，云亭也很好，可王爷不一样，他想一辈子都在王爷身边。
就算知道萧煜的病不好治，可一时间，他还是不能接受在知道另一半灵火草下落的情况下，仍旧要面临失去王爷。
他怎么能放弃呢？
他不能放弃！
他要是放弃了，王爷的病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该怎么办，才能救王爷？
想了想，言卿还是决定去找云亭。
他们两个联手，加上从前的默契配合，说不定还有机会拿回灵火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