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诗三娘见情势不妙,恐怕岳金堂等三人有失,忙将长袖微一拂动,袖中立时射出三条紫绫,如三道紫色流光一般,瞬息间就到了尸妖身畔,卷住了岳金堂、赵长君以及范无敌的腰际。
诗三娘手臂微微用力,便将三人从尸妖身畔拽了回来。紧接着,诗三娘樱唇微张,吐出三道青气,罩在三人身上,温暖了岳金堂冻僵得身体,扑灭了赵长君身上的火焰,缓和了范无敌周身的伤痛。
此刻三人萎顿在地,头发凌乱,灰头土脸,模样极其狼狈,跟斗败的公鸡似的,战意全无。
尸妖刚刚的手段直接将他们从幻想打回了现实,让他们认清了双方实力间的差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三位仙友,这尸妖远比我们预料的要厉害,凭咱们四人联手之力恐怕很难将它制服。依我看,不如暂且避其锋芒,先找个地方调养好伤势,再做计较,不知三位意下如何?”诗三娘神情凝重地提议道。
“说得不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长君微微点头道。
范无敌和岳金堂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虽有不甘之色,可又敌不过尸妖,只能先保存实力,等将来修为长进之后,再找尸妖算账不迟。
二人心里均是这么想的,也纷纷点头称是。
诗三娘见三人都没有异议,当即玉指轻捻法诀,口中念咒,袍袖飞扬之处,一道紫烟射了出来,迅速笼罩在三人的身上。紫烟快速扩散开来,转眼间,便蔓延至方圆五六丈,形成了一片浓郁的紫雾。
就在这时,四道青光从浓郁的紫气中骤然亮起,诗三娘等四人就借着这遁光飞离了现场,只留下了那只被紫气包裹住的尸妖。
尸妖看着遁光远去,倒没有追上去,它缓缓从紫烟之中走了出来,迈着那双如同枯树枝般的细腿,沿着村里那条崎岖不平的土路,离开了这个遍地狼藉的村落。
走上大路之后,它只是在路中央稍作停留,便又继续默默地走了下去。
“刀鞘……刀鞘……”
尸妖眼中的绿光逐渐暗淡下去,干瘪皮肉覆盖下的嘴巴微微张开,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声音极其沙哑,宛若磨刀之声。
它在大道之上渐行渐远,夕阳的余晖落在它干瘪枯槁的身体上,投射出惨碧色的诡异光亮。
它的背影在夕阳下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它看上去好像漫无目的,就这么一直缓慢的行进着。
它要去哪里呢?
没有人知道。
或许,只有它自己知道吧。
2
是夜。
一名小乞丐步履缓慢地走出了镇子。
月光倾洒在小乞丐的脸上,映照出他稚嫩的模样。小乞丐是个男孩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他的头发很蓬乱,乌面鹄形,面容十分憔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勉强能裹住他瘦小的身体。
然而,尽管他身形瘦小,可一双眼睛却黑黝黝的,又大又明亮,很是灵动。
小乞丐的前胸处缚着一物,仔细看去,那是个形似襁褓的小破被子,里面鼓鼓囊囊的,竟真的装着一个婴儿,一个大约一岁左右的婴儿。
婴儿的脸干干净净,娇嫩如花蕊,煞是可爱。此刻,他已然熟睡,睡得无比香甜,小嘴唇不时还翕动两下。
小乞丐每走上一小段路,便会情不自禁地低头瞧瞧怀里的婴儿,目光中满是温柔与怜惜之色。
他似乎生怕自己走路的动作稍大些,就会惊扰了熟睡中的宝宝,所以每一步都迈得很慢,很小心。
他已经累了一天了。
就在今天白天,他在这座小镇的大街小巷里乞讨,可奔波了一天却没遇见几个好心人,一天下来,仅仅讨得了一小破碗的糙米。
此刻,他整个人显得极为疲惫,眼中透着倦怠之色,可每当他将目光投向怀中的婴儿时,脸上的疲累之色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还会露出春风般温暖的笑意。
这个小乞丐名叫杨廉纤,在他五岁那年,父母就因病陆续离世,而后他家的房屋又被乡绅地主霸占,从此,他便沦为了无家可归的孤儿。
从那以后,他只能跟着几个年纪大的乞丐后面,在各个村镇间漂泊乞讨,居无定所,每日都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艰难生活,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
他怀中的婴儿,是他大半年前在一个枫叶落满地的秋天捡到的。
杨廉纤是在一个下水沟旁发现的这个婴儿,当时他的身上被盖满了枫叶。婴儿被裹在崭新的襁褓里,睁着一双白茫茫的眼睛,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乖得让人心疼。
杨廉纤看着婴儿只有眼白的瞳孔,瞬间明白了这个孩子原来是眼盲,而他被父母遗弃的原因,多半就是因为这个。
杨廉纤自己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久,尝尽了生活的艰苦,他深知,一个婴儿被父母抛弃,就如同被判了死刑,如果没有好心人发现并给予救济,不出三天,这个小生命就会在饥饿与寒冷中消逝。
或许是出于同为孤儿的惺惺相惜,杨廉纤对这个孩子心生怜悯,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小小的生命就此夭折,于是下定决心,要带着这个孩子一起流浪。
那一刻,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让这个婴儿饿着。
从那以后,杨廉纤的生命中便多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要用带子将婴儿缚在胸口,只有时刻将孩子带在身边,他的心才能踏实。
镇子外面有一座不大的城隍庙,这里便是他们今晚过夜的地方。
庙里闪烁着灯火,那烛火整日燃烧着,早中晚都会有专人来替换香烛。
杨廉纤带着婴儿走进了城隍庙,当他看到屋子里明亮的火光时,不禁安心了不少。
他轻手轻脚地拉过一个蒲团,仔细掸去上面的灰尘。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缚在胸前的襁褓解了下来,轻轻地放在蒲团上。
接下来,杨廉纤又恭敬地跪到另一个蒲团上,对着石台上供奉的城隍爷的塑像虔诚地拜了几拜,心里祈求城隍爷爷保佑他们每天都有口饭吃。
参拜完后,他站起身来,取出一个已经凹成碗状的破锣。他将今天讨要到的糙米放了进去,然后拿起一块石头,一下又一下地将米捣得粉碎。
捣完米后,他又从腰里取出一个竹筒,里面装着干净的饮用水。他将竹筒里的水全部倒入破锣里。之后,他来到庙外,捡了一些枯枝败叶,堆在城隍庙的门口。他借着庙里的烛火,点燃了柴火,火焰升腾起来后,他将装着米粉的破锣放在火上,打算煮一些米粥。
做完这些,他又从腰间取出另一个竹筒,这个竹筒里装着的是蜂蜜。
这可是他前些日子捅蜂窝得来的,为此他的脸部和身上被蜜蜂蛰了好多包,若非脸上有污泥覆盖,那些红肿的包定会清晰可见。
他从竹筒里倒出一点蜂蜜到破锣里,为这平淡的米粥增添了一丝甜味,这样婴儿会吃得更香些。
不多时,米粥就煮好了。再等待米粥凉下来后,杨廉纤才轻轻将婴儿唤醒。他一手抱着婴儿,一手端着破锣,小心翼翼地喂孩子吃粥,动作十分轻柔。
“小秋,好吃吗?”杨廉纤满眼笑意地看着怀里的婴儿。
“小秋”是杨廉纤给孩子取的名字,因为他是在秋天捡来的孩子,所以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杨廉纤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他很满意,只是他不知道小秋喜不喜欢,他多希望小秋能早点学会说话啊。
小秋喝了几小口粥后,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嘴里“咿咿呀呀”地呼唤着,看上去开心极了。
杨廉纤很喜欢看小秋纯洁的笑容,这会令他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更能让他重拾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在没遇到小秋之前,杨廉纤因为生活的艰苦,几乎难以支撑下去,数次想过自杀。
可当他遇到小秋之后,两个同样悲惨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他便多了活下去的勇气、动力和希望,心中更多了一份责任感。
他要做小秋的亲人,陪伴他一起长大,即使以后的日子会更加艰苦,他也要努力且顽强地活下去,因为只有好好活下去,才能见到明天与未来,或许以后生活会好起来,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