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雅带着满仔回到仁和殿。
回去时,李仁不在殿中。
图雅为满仔安排过住处,自己回到从前住着的房间,鞋也不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过去。
醒来时,她的手被人握在掌心。
睁开眼看到李仁,他正目不转晴注视着她。
“你终于回来了,我很高兴。”
图雅睁开眼睛瞧着李仁,这样优雅聪明的一个人,嘴里说出的全是谎言吗?
会参与到猎杀她的族人的阴谋中去吗?
金玉郎是背着他设下的圈套,还是和他一起谋划了贡山的覆灭?
“跑神了?想什么呢?”李仁笑问。
他伸手去摸她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疼不疼了?”
“明儿唤女医来给你配些药膏,疤痕慢慢会淡化掉,无关紧要。”
“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伤。”图雅从床上坐起,闻到自己身上一股馊掉的味儿。
“我已叫人备好热水,你随时可以过去沐浴。”
“也叫人去备你喜欢的菜,饿了吧。”
他起身打算去瞧一眼饭菜,图雅拉住了他。
李仁心中一热,这是图雅头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你不是想娶我吗?还算数吗?”
李仁猛回头睁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图雅平静地望着他,“你明明听到了。”
“可是……”
“我当然说话算数。我一直在等你。”喜讯来得太突然,李仁几乎哽住了。
“你改变主意了吗?”
“嗯。”图雅轻轻点了下头,下床,“我同意了,你去向皇上说明,只要皇上不反对,不过娘子军我还是要训练的。”
李仁太欢喜,几乎跳起来,他拥抱了图雅,“你快去沐浴吧。”
“我叫他们再准备一坛玉泉春,我陪你好好喝几杯,骑了这些天的马,想是乏了,喝点酒解解乏。”
他几乎是跑着出了卧房。
图雅忧郁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被合欢的欢呼打断。
“五爷说小姐可能不回来了。我就说小姐舍不下我。”
她高高兴兴走入房中,托盘里放着几件沐浴用的东西,请图雅挑选。
“小姐一会儿穿什么?”她晓得图雅一向爱着男装。
“把那套银月白的衣裙备好。”
合欢十分惊喜,小姐终于愿意穿裙装了,爽利应了声,“好嘞。”
……
饭菜摆在正厅,烛光淡淡,散发着温馨的暖光。
图雅将头发梳了个简单的女式发髻。
耳朵上甚至戴了件耳珰。
腰上也挂了香包与玉佩。
李仁第一次见图雅从头到脚打扮精致。
虽是未着脂粉,也让人移不开眼睛。
两人坐下,图雅夹了一箸菜道,“我带回一个从前在贡山就跟着我的孩子,叫满仔,与你也打过照面。”
“合欢,把满仔带来。”
她让李仁瞧了瞧这孩子,又道,“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之后,安排他到侍卫营学本事。”
满仔被合欢带过来,见了李仁便跪下磕了头。
李仁细瞧,认出是曾经跟在宝音身边的一个小马奴。
一双眼睛十分机灵,也懂事,点头道,“是个好孩子。他既是从贡山走出来的人,想必受了不少挫折,但瞧这孩子满身都是劲儿,便起个单字野,原野的野,充满活力与希望。”
“宇文野。可好?”
“谢哥哥起名。”
合欢笑了一声,“该称郡王。”
“谢郡王哥哥。”他磕了个头。
“合欢找人好好教教规矩,别出了咱们仁和殿的门叫人笑话。”
……
两人对饮,图雅不怎么欢喜,她还没学会好好掩藏自己的情绪。
“你不开心。”他为她切下一块素日她最喜欢的炙羊腿,放在盘里。
她没碰,怔怔道,“我想起苏和,如今我要出嫁,他本该做为我的哥哥,送我出门。”
图雅一口喝干杯中酒,她终于可以撒谎。
她满心都是贡山之迷,又担心自己杀金玉郎的事会不会被查出来。
动手实在仓促,玉郎一向不爱在主院内留人。
佣人都在偏院。
那日也是这样,她放倒了他们,故而离开时一个人也没碰到。
她大意了,该把他拖到卧室里放床上。
造成醉酒打翻烛台的假象。
不过,等她嫁给李仁,就算有蛛丝马迹,谁敢拿她怎么样?
她未曾意识到自己所思所想已随着在宫中待的时日渐长而慢慢改变。
两人正用饭,下人来报,凤姑姑来了。
那人话音未落,凤药便出现在殿前说道,“姑姑僭越了,等不及跟过来,不是为客之道。”
“图雅回来了,怎么不来寻姑姑?”
她亮如星辰的眼睛盯着图雅。
图雅从贡山一路奔袭,毫无任何情绪起伏,她认为金玉郎是罪有应得。
唯有此时,心中竟生出一丝惧意。
“姑姑,图雅答应嫁给本王。”
凤药打量着图雅,笑称,“那姑姑可要好好破费一番,为你们准备一份大礼。”
她向图雅伸出手,图雅虽不情愿也磨蹭着过来。
凤药抓住她的手,“好孩子,明天我就为你找个好女师,教你宫中规矩。”
“俗话说入乡随俗,这个是要学的。”
“不必了吧,我还是想在军营待着。”
“傻孩子,你以为军汉们不懂宫中规矩?穷文富武。那些看着粗糙的汉子多是有家世的,规矩从小就熟。”
“别嫌姑姑啰嗦,以后你也是御前行走的人,这个关必须要过。”
图雅说不过凤药,只能点头。
……
凤药出仁和殿便离开皇宫。
她哪也没去,径直奔国公府,求见老国公夫人。
老夫人依然精神矍铄,从凤药为她解决了徐乾与容芳的问题后,她时常与凤药联系。
凤药也会抽空来拜访老夫人。
只不过见女客不和知会徐忠,所以如今的国公爷徐忠还不清楚凤药与自己母亲关系亲厚到什么程度。
她见了老夫人,说明来意——想和徐忠单独聊几句。
老夫人很信任她,问清是为了从溪的婚事,当即点头。
这些日子为了这个嫡长孙非娶个匪徒,她本来花白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徐家的男丁们,让她操碎了心。
马上让人悄悄叫来徐忠,自己退到后厅,把前面交给凤药与长子。
徐忠只听下人说母亲要见自己。
来到正厅却见凤药端坐厅上,她官阶比他还高,上前双方见礼,他开门见山问,“秦大人深夜来此有要事吧。”
“为徐从溪和图雅的事而来。”
徐忠还不知图雅变心,仍然烦恼。
“图雅突然同意嫁给李仁,她可是今天才回的皇宫,不知公爷知道其中缘故否?”
徐忠刚坐下,闻言一下站起身,惊讶地重复,“她同意嫁给李仁?”
“我儿子傻乎乎被关在府里不能出门,还坚持着要娶她,她张口就变了主意?”
“对徐家这自然是好事。”徐忠放下大包袱,轻松说道,“说到原因,我倒真不知道,姑姑陪我去瞧瞧我那傻儿子吧。”
来到从溪的小院,见里头灯火通明。
推开门见从溪在房中忙着收拾。
徐乾也在,皱眉看着从溪把要带的东西扔得满房都是。
见了大哥和凤药,他先对凤药行礼,之后对徐忠解释,“你儿子突然发疯今天晚上就要我带他离京,回北边。”
凤药马上明白,从溪见过图雅了。
她忧心忡忡安慰几句,徐忠倒是欢喜,什么男女感情,到北边吃几年沙,什么感情都会忘干净。
好男儿自要把建功立业放第一。
凤药心不在焉别过徐忠,又和老夫人道别。
马不停蹄回落月阁即刻摊开纸给玉郎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