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行个礼道,“我们大人交代,有事请您老只管传信,能做的我们大人一定照做。”
李仁定定看着这个差人,看得那人头一缩,赶紧离开。
“走吧,各位,做完差可到官府领赏银。”
他同图雅解释,这些人是由官家出钱,来帮图雅修整山路的,不动用他的赏银。
“看得出图雅兄弟很在意山里的开销。”
李仁说得认真,图雅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山民既投奔了我,不能叫他们落得没下场。”
“你这种方法,不够高效。自己过得也苦,得改。”
李仁能叫民夫为山中修路,图雅不得不买他的面子。
他们下山实在不易,修路费时费力费钱,他凭自己的力量做不到。
是而心中虽不服,却愿意听听李仁的意见。
“你管的山民数量上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除去女人与孩童,所有山民皆编入你队伍中训练,万一做战,他们也算做兵卒,不但省了你的人去保护他们,还帮你扩了队伍。”
“当然这些人可以只做最后的防线,你要下山抢劫,不必动用这些人。”
“种地和训练其实两不误。”
“另外这些人修完路,你把那些银子取出一部分,我教你个垦田的方法,保你事半功倍。”
图雅高兴得两眼放光。
“能把我从兰氏手中救出来,你很勇敢,缺点是读书少,不知史,任事自己琢磨,其实前人已经跌了许多跟头,留给我们很多宝贵经验,走吧,回去我看看地图,给你一讲你便明白。”
走了没几步,李仁虚弱地笑笑,在路边石头上坐下,“图雅我得歇歇,你先带他们上去,我慢慢走来。”
图雅此时已经有五六分服气李仁。
上前蹲下道,“你真不中用,我来背你吧。”
“这太麻烦你了,再说,上山本就难行,你再负起我,更走不动。”
“是不是爷们儿?这么啰嗦。”图雅生气地说,“不能背我肯定不会蹲下,我这人从来不咬牙充英雄。”
李仁一头汗,山风一吹,清爽提神,肚子却饿得叫起来。
图雅拉着脸,“真是娇贵的公子哥,才吃了早饭又饿了。”
从怀中摸出个手帕包,解开,里头一个白饼,一个杂面饼。
图雅将白饼递给李仁,从腰上解下水壶,打开盖子,“给,别噎死你。”
李仁接过,也不客气,咬了一大口。
图雅吹了几声骨笛,对民夫队长说,“你们继续向上,山腰处有人接应,不然你们摸不到上山的路。”
“你很聪明。”李仁边吃边说。
“你这人说话怎么总高高在上?你到底是什么人?谁他妈的需要你夸?”
“你只要信我是好人就行,我说了救我你不亏。”
“若非遇你我是注定要死的,天不亡我,这是我的因缘,也是我们的缘分。”
“什么缘分,说话娘们兮兮。”
李仁回头看着他认真道,“与人为友、为师、为伴、为夫妻,都要缘分。”
“佛说修百年同船,修千年共枕,你所遇到的人与事皆是因也是果。”
面具下,图雅感觉脸被汗水湿透,他用袖子擦下眼睛。
“镇上有家石坊客栈,是我被迷晕前住的店,你叫人把我留在那的东西拿回来吧。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不会有人要。”
两人休息过,图雅背起李仁,向山上走。
毕竟上山,他有些吃力。
李仁不言不语,图雅鼻子里闻到淡淡的香丸气味问道,“你们汉人都用这东西吗?怪好闻的。”
“我们不止用这个,还有玉佩、各种腰带、熏香炉、扇子……唉,我也是到了这儿,才知道有多少东西是可以放弃的,生活可以简单成什么样子。”
“哼,没吃过苦的公子哥。”
“图雅,不止身体上的苦才是苦,精神压抑也是苦。我并不轻松。”
“话虽如此,我却想不出你这般公子又有什么精神之苦。”
李仁没接话,反而说,“谢谢你把白饼让给我。一饼之恩,李仁不忘。”
“我有个不情之请……”他有些羞涩地说,“晚上可否让我洗个澡?”
两人来到半山腰,民夫已到达这里。
李仁为他们分了任务,又安排图雅叫山寨为这些人准备饭食,定要让他们吃饱吃好。
“这些日子,寨子里的兄弟也可以改善下伙食。”李仁很自然对图雅说。
宝音愤愤地抬手要打李仁,“你敢对我们少主发布命令,活腻了吧。”
“退下。”图雅喝止宝音,“按李公子的吩咐去做,我们救了他,便以待客之道待他。”
他对宝音使个眼色,宝音一头雾水,听命而去。
寨子里只有两种人,自己同胞、绑过来迟早要死的人质。
他们不会放活的人质出去,哪怕得到赎金。
从未有过客人。
回到寨子,李仁叫图雅拿出一部分钱下山采买猪苗,再多买些肉上山,“这些钱算我的开销,是我请大家的。不算到这些银子里。”
图雅也不多说,叫宝音带人去办。
李仁脸色惨白问,“你们在山里怕是能采到人参吧,烦你用老参炖鸡,也算我自己的账,每天一只鸡或鸽子,我得快点好起来。”
“人参有!”见李仁实在虚得很,衣服上又渗出血,忙叫人马上去炖。
自己扶了李仁到屋内,解开衣服,里头的纱布全都被血渗透了。
“李公子,你其实可以多休息几天再起来,修路非一日两日,晚些无妨。”
“图雅,我比你还着急报仇。”他闭着眼,出气多进气少,“太累了。”
接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再叫他便不醒,直到鸡汤炖山参做好,扑鼻的香气充满房间,李仁才睁开了眼。
一整锅汤一只鸡下肚,他的脸色红润起来。
“我的大公子,热水也烧好了,你怎么洗澡,伤那么深。”
“麻烦图兄帮我洗下头发,身上我自己擦擦就好。”
“有香夷子最好。”
要求逐渐离谱。
“我不姓图!”图雅咬牙想骂却听李仁说,“之后我会再给你一大笔钱,猪苗买来没?我洗完澡告诉你要如何垦田,把猪圈建在哪里合适,快点吧。”
李仁脱了上衣,图雅用瓢舀了热水为他浇头发,洗头。
又为他绞热毛巾,李仁说手疼得抬不起,又麻烦图雅把自己身上擦了一遍。
说着便脱裤子。
图雅拿着水舀子站在原地,不动弹,静等他脱裤。
李仁突然不动了,“算了。”他突然说,脸有点红。
“帮我擦下后背吧,我够不到。”
图雅心中把李仁上到祖宗,下到不存在的孩子骂了一遍。
“别骂我,过段时间你谢我还来不及。”他像听到图雅心声似的。
宝音把包袱取来,芙蓉拿着包袱放在外面,扬声告诉一声就离开。
“你更衣,我在外面等。”
待李仁换了自己包袱中的府绸青衫,整了腰带,头发束起,腰间挂了荷包再出来,整个人焕然一新。
一个气质卓然的富家公子出现在面前。
一瞬间图雅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