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每见她,态度恭敬,眼神却带着嘲讽。
李慎目前后宅只有两人,日日请安,玲珑都能让珍娘一早如吞苍蝇一样恶心。
珍娘又不能免了她的晨省,那样也太便宜她了。
冬雪建议,“逮到她一个错处,狠狠治她一次。”
珍娘走到衣箱前,选出自己当日到王府处死所有哑奴时所穿的那件衣裳,交给冬雪,“把这衣服烫平了,今天就穿它。”
她走到铜镜前坐下,“给本宫梳头,她不是让太子爷一回来就到凝香阁吗?本宫就到门口等着接爷,就算最后太子不给本宫这个脸面,也得让那个贱人知道本宫不是她随便欺负的。”
“对了,你到黄大夫那去一趟……”她细交代过冬雪。
对着铜镜,她看着自己紧绷的脸,她并不生气,心内毫无波澜,只是感觉没意思。
玲珑那些低等手段,让人发笑。
既然她这么着急试探,就给她一次回击好了。
今天无论如何得留住李慎。
这天太子回来,才进弘业殿大门,便听下人飞奔着来报说侧妃请爷直接过去,有事要说。
他皱下眉,对这两个女人,他心中并无喜欢谁更多些。
但孙玲珑的父亲正得他用,不好太拂了她的面子。
再说玲珑的确很会讨好,让他身心愉悦。
珍娘如今待他倒是客气恭敬,两人却像隔着层纱,亲近不起来。
向内走,到二门时,却见珍娘浓妆站在门口,身后站着贴身丫头和大宫女,一堆人见他便堆起笑,行礼。
他上下打量太子妃,见她重妆,却穿着件半新的衣裳,有些奇怪。
将妻子扶起,还没说话,听得一阵银铃似的声音,“太子爷回来了!”
见玲珑远远急走过来,身后宫女一堆跟着,心下明白几分。
玲珑上前来给李慎行礼,李慎想扶,却被珍娘死死挽住手臂,她脸上带着如凝固似的笑容,低头说,“玲珑妹妹起来吧。”
玲珑不服气起身道,“妹妹知道今天是殿下陪姐姐的日子,妹妹只请太子爷过去说件事,他就到姐姐那边去,姐姐给妹妹两炷香的时间好不好?”
“听闻妹妹是好事告诉太子?”珍娘给她挖坑。
玲珑点头。
珍娘沉稳地微笑道,“如此,只是好事不是秘事,也非急事,便说出来大家都高兴高兴。莫非姐姐太自作多情,把自己当一家,妹妹其实把姐姐当外人?”
玲珑咬咬嘴唇,平时珍娘并不是这样咄咄逼人,她抢人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没碰过钉子。
“姐姐,求你了。”她撒娇,眼睛却瞧着李慎。
眼见李慎要答应,他一开口就没了回旋余地,珍娘抢话道,“既不是秘事与急事,那就请侧妃等等,太子多少天没到栖梧殿去了?”
她转过头直视自己夫君,“咱们殿中既有规矩便按规矩来。如果规矩定下来不是给人执行的,只是说给人听着玩的,便撤了规矩,大家都无法无天起来,倒也随意。”
珍娘说得在理,可她这副凌厉的样子让李慎喜欢不起来。
“规矩上今天本太子应该陪你,却没说不让我到旁的宫里坐一坐,更个衣。”
玲珑瞬间抬眼看了珍娘一眼,藏不住得意。
珍娘笑了,轻声问李慎,“爷记得这件衣服吗,这衣服放了太久,一直没再穿过。”
李慎莫名其妙,再看衣服,突然想起那日情景,脸色一变。
“珍娘亲口说过,你我夫妻一体,如今太子是不是变了心,不与珍娘一心了?”
李慎马上改口,“玲珑,你太不懂事,爷日日陪你,今天本就是陪太子妃的日子,你莫扫太子妃的兴。”
呵,原来他也知道玲珑这么做扫了她的兴。
珍娘眼中没有得意,一片冷霜看着玲珑。
“走吧。”她一挽李慎头也不回,一群人向东而去。
玲珑气得咬着牙小声道,“好,你把他带走,看你有没有能耐留住他。”
她那些低级手段早就使过了,虽低级却好使。
哪怕李慎留在栖梧殿,也会被她半夜以种种理由喊走。
每次都是她的贴身丫头过来,在殿外说她家小姐平日胆小,总发噩梦,这次又魇住了。
要么就是身子不适,借着有孕兴风作浪。
玲珑总能得逞,也并非她多么厉害,而是她有人撑腰。
太子常见孙之信,这位当爹的时常唠叨说自己女儿在家就娇气,要太子多担待。
李慎在修河道上不少捞钱,总得给孙之信点面子。
王琅非是蠢人,只是远在外地,无法伸那么长的手给女儿帮忙。
他的差事和李慎没关联,而是直接与皇上打交道。
爱莫能助。
珍娘这里,只能靠自己。
“难为小姐了。”夏雨时常感叹。
“也不多为难。”冬雪冷冷说,“只要敢打破底限,没什么做难的。”
她坐在廊下擦着自己的短刀长剑,太阳暖暖晒在她身上。
珍娘与自己侍女隔着窗子,知道这是冬雪在提醒自己。
冬雪内敛,从不主动出主意,要说也只说大方向。
珍娘听进去了。
她不是刚入府的毛丫头,轻贱、无视、冷漠——来自丈夫的各种无声折磨剥掉了她的天真。
把她的心变成一个黑洞。
进入房中,饭菜已在布置,李慎顿了下脚步,珍娘松开手向他温婉一笑,“今儿开饭比往日早半个时辰,是因为妾身想着太子在外忙了一天,想必吃得并不合胃口,才叫他们早点备上,汤品是妾亲手所熬,太子等会赏脸多用一碗。”
李慎十分无奈,自从两人争吵,他提了一嘴,珍娘房里饭菜再好吃,也是厨子做的,与她无关。
以后每次用饭,珍娘都会亲手做道汤或制个点心。
次次如此,她气性可大得很呢。
李慎无奈坐下,想必玲珑那儿也是一桌子菜等着他。
才两个妃嫔就这么难熬,不知皇上后宫几十个女子是如何平衡的。
夜里准又要哭闹。
两人慢悠悠用饭,王琅从川地送来当地特产佳酿。
珍儿拿出让冬雪放炉上一小壶一小壶温来喝。
“这么喝香气更浓又不伤身。”珍娘言谈举止都挑不出毛病。
可总让李慎有点发毛的感觉,总觉得今天珍娘阴森森的。
她抬眸对李慎一笑,“太子爷总瞧着妾身做什么?菜不好吃?”
她为丈夫亲手盛碗汤递过去。
太子只得饮了,两人对酌,这酒香气浓度都属上乘,不多时一瓶就见了底。
“这酒后劲大,爷感觉如何?”
珍娘见李慎已是醉眼朦胧,使个眼色让冬雪夏雨一起将他驾起来放床上去。
她自己则慢悠悠卸妆,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