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内，方才那无形却激烈的意识交锋余波似乎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依旧凝滞。苦根大师捻动佛珠的速度恢复了平稳，但那双澄澈的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秦戮更是难以完全掩饰脸上的不自然，眼神闪烁，不敢与孔衫对视。
孔衫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那副温和探讨佛法的神情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神色。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堂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目光缓缓扫过苦根，最后定格在秦戮那强作镇定的脸上，声音平稳地开口，打破了这虚伪的平静：
“皇叔祖，方丈，佛法精妙，令人受益良多。不过，本王此次前来，除了进香祈福、探望皇叔祖之外，其实…还有一事，萦绕心头多年，想向二位请教。”
苦根大师白眉微动，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王爷有何事不解，但说无妨，老衲与秦戮居士若知，定当知无不言。”他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周身那祥和的气息似乎收敛了几分。
秦戮的心猛地一提，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孔衫的下文。
孔衫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核心，他缓缓地、清晰地吐出那几个字：
“是关于…百年之前的事情。”
“百年之前？”苦根大师面露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真的在回忆久远的往事，“百年光阴，世事变迁，不知王爷所指，是何事？”
但秦戮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在听到“百年之前”四个字的瞬间，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比刚才意识受创时还要难看！他眼中瞬间涌起的惊恐和慌乱几乎无法掩饰，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看向苦根，眼神中充满了求助和难以置信！
孔衫将秦戮这剧烈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冷笑更甚。他不等苦根继续装糊涂，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秦戮，继续施加压力：
“哦？看来皇叔祖对此似乎印象深刻？本王近日翻阅一些陈年旧档，又偶遇一些故人，听闻百年前，这寺中似乎发生过一件大事？与两位…以及另外两位‘朋友’颇有关联？据说，还牵扯到一件…名为‘定心火源珠’的宝物？”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秦戮的心上！
“定心火源珠”五个字一出，秦戮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打翻了手边的茶杯都浑然不觉！他手指颤抖地指着孔衫，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震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苦根大师的脸色也终于变了！他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纹！捻动佛珠的手彻底停下，紧紧攥住了佛珠。他那双澄澈的眼中，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藏的厉色交替闪过！
他万万没想到，孔衫竟然知道了！不仅知道了百年前的事，甚至连“定心火源珠”的名字都说了出来！这绝不仅仅是猜测或试探，这是掌握了确切的证据！
孔衫看着两人彻底失态的反应，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冰冷，带着最后的通牒意味：
“那两位‘朋友’，托我向二位问好。他们很‘想念’二位，也很想…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现在，”孔衫的目光如同冰锥，在苦根和秦戮之间来回扫视，“二位能否告诉本王，百年之前，在这佛门清净之地，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所谓的‘妖邪作乱’，真相到底如何？！”
客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秦戮粗重惊恐的喘息声，以及苦根大师手中佛珠被捏得咯咯作响的细微声音。
百年尘封的秘密，血腥而丑陋的真相，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图，已穷。 匕，终见。
苦根看了看“王爷，百年之前事情就是如此记载”
“哦，是吗？那大日如来真火又是怎么回事？”
孔衫那句关于“大日如来真火”的反问，如同又一记无声惊雷，狠狠劈落在苦根与秦戮心头！
苦根大师那原本因震惊而出现裂纹的平静面容，瞬间彻底凝固！他眼中那抹深藏的厉色骤然放大，几乎要破开那层慈悲的伪装喷薄而出！他手中紧攥的佛珠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捏碎！
秦戮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猛地止住了抽气声，眼珠惊恐地凸出，死死盯着孔衫，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僵了！他最大的秘密，最深的恐惧，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苦根大师毕竟是修行多年的老狐狸，惊骇过后，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更加“疑惑”的神情，甚至带着点被冒犯的肃然：
“阿弥陀佛！”他高宣一声佛号，声音比之前略显急促，“王爷何处听来此等荒谬之言？！‘大日如来真火’乃我佛门至高无上的神通，非大功德、大智慧、大毅力者不可企及，早已失传多年，岂是凡人可妄加揣测、轻易修炼的？此等禁术之名，王爷切莫再提，以免亵渎我佛，招致不祥啊！”
他试图用佛门的威严和“不祥”来恫吓和堵住孔衫的嘴，将话题引向虚无缥缈的“亵渎”之说，回避核心问题。
孔衫闻言，却是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讽和洞悉一切的了然：
“哦？荒谬之言？亵渎？”他缓缓向前踱了一步，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苦根身上，“方丈的意思是，本王听到的，关于有人为修炼此等‘早已失传’、‘不可企及’的禁术，不惜夺宝害命、诬陷忠良、私设刑堂、折磨无辜百年之事…全都是无稽之谈？”
他每说一个词，苦根和秦戮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还是说，”孔衫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炸裂，“方丈认为，那被囚禁百年、生不如死的火与烈二人，他们的控诉也是荒谬？他们被夺走的‘定心火源珠’也是虚幻？他们身上那专门克制妖族、抽取生机的佛门金刚伏魔圈——哦，或许方丈更愿意称之为‘伏魔’——也是假的不成？！”
轰！
孔衫彻底撕破了所有伪装，将血淋淋的真相和指控直接摔在了两人脸上！
苦根大师再也无法维持那副慈悲假面，他的脸色变得铁青，浑浊的眼底翻涌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彻底戳穿后的狰狞！他周身那祥和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秦戮更是直接瘫软下去，若非手撑着茶几，几乎要瘫倒在地，口中无意识地喃喃：“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
苦根大师死死盯着孔衫，沉默了良久良久，客堂内的空气仿佛都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沉重得让人窒息。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冰冷：
“王爷…究竟意欲何为？”
他不再辩解，不再否认，而是直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你想怎么样？
这几乎等同于变相承认了孔衫所说的一切！
孔衫迎着他冰冷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清晰而坚定，掷地有声：
“本王意欲何为？很简单！”
“一，交出‘定心火源珠’以及火与烈的兵器！” “二，释放所有被你们非法囚禁、折磨之人！” “三，涉事之人，包括你们二位，必须为自己百年前的所作所为，接受帝国律法的审判！”
“给受害者一个公道，还世间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