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笙心情却大好。
总算不是那种要命的死动静了。
她礼貌而疏离地朝他点头:“傅先生。”
也算打个招呼了。
刚转身要进小隔间换衣服,手腕突然被炙热的手掌箍住。
后背撞上墙壁的瞬间,傅蕴之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
“宋小姐眼光真特别,”他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红绳,声音带着危险的甜腻,“我的身份不够你勾搭吗?放着眼前的不看,偏要找那种小龙套?”
宋悦笙睫毛轻颤,忽然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
她镇定道:“我有人了。”
司述不能算她男朋友,所以她说得很严谨。
“呵。”
傅蕴之突然挑起她的一缕发丝,俯身时,领带扫过她锁骨。
“勾搭别人的时候就没有,到我就有。宋小姐,你还真是有个薛定谔的男朋友。”
密闭的更衣室里,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宋悦笙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环住他脖颈,满意地感受到男人瞬间的僵硬。
“傅总这么生气……”红唇几乎贴上他发烫的耳廓,“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傅蕴之像被烫到般猛地后退,耳尖红得能滴血。
“少自作多情!“他狼狈地扯松领带,转身时差点撞翻衣架,“砰”的摔门声里,脚步声凌乱得像是落荒而逃。
宋悦笙轻抚被攥红的手腕,望着晃动的门板若有所思。
那截发烫的耳垂,可比他嘴硬的模样诚实多了。
只是……这样算什么上上签?
除了沈知让有点儿不一样外,司述和徐晏衡基本都是这么个套路,现在又来个傅蕴之。
一见和善,二见搭讪,三见嘴硬,四见床上,她死他慌,要听真话,然后……就是司述那副黏她要死,什么都听她的样子。
相隔的时间不固定,但大体上是这四个流程没错。
哦对。
差点儿忘了还有“笙笙”这个名字。
沈知让开了个最麻烦的头,她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应激。
世上那么多人,这福气爱给谁给谁,为什么偏偏找上她了?
不行。
现在就得离开海远市了。
虽然少赚八天钱,但没有麻烦是最好的。
但导演说替身演员如果中途退出,会遭到他们的封杀。
宋悦笙不想让这最后一块自由的地方染上别的东西,只好答应一定会拍完剩下的戏份。
但是八天后,导演又说会计那边有些问题,可能要再等两天才能发替身演员的工资,走也封杀。
宋悦笙拿竖店演员条例和国家演员相关文件怼导演。
导演叼着烟冷笑:“傅总亲自下的令,替身演员工资延发。走就封杀,也不止你一个人闹。”
烟灰弹在厚厚的账本上,看起来狂妄至极,“傅家的势力摆在那,你要是有本事,就让他松口。反正我没钱。”
“好。”
宋悦笙转身就走。
导演只觉得她在说大话,转头对制片人嘲讽:“这年头,连个有几分姿色的小武替都能这么狂傲了。”
……
宋悦笙不知道傅蕴之会出现在哪里,于是在网上各种扒,各种帖子匿名求问。
终于,晚上九点,有个帖子在回复:
当刷新键第五次被按下时,一条回复突然弹出:
【傅少最近常去夜幕酒吧,不过楼主打听这个干嘛?】
宋悦笙立刻离开酒店,特意先拐进商场。
在解决沈知让的事情之前,剧组是她能喘口气的地方,所以有些事得豁出去。
商场橱窗倒映出她匆忙的身影。
宋悦笙抓起一件米色针织裙冲进试衣间,再出来时已变成清纯大学生模样——马尾辫,素颜,连指甲油都擦得干干净净。
“我妈妈还在医院等着手术费……”她站在酒吧后门,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老板眯着眼打量她,忽然咧嘴一笑:“201包厢,伺候好了,医药费算什么?”粗糙的手掌拍在她肩上,“记得说是自己闯进来的。”
宋悦笙一个劲儿地点头:“谢谢老板,老板您真是好人。”
老板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人将酒和托盘给她。
两人走到了电梯旁,侍应生才疑惑地问:“老板,这小姑娘可是难见的清纯,放在咱们这里多好。你就这么把人放跑了?”
老板边走边说:“一看你就没仔细听。那小姑娘别的不去,就听到傅先生的名字扭扭捏捏地答应,一看就是为了他而来。如果不先满足,让她尝尝苦头,咱们怎么趁虚而入?”
侍应生恍然大悟:“老板厉害!”
宋悦笙托着银制酒盘,201的金属门牌在暗处泛着冷光。
她深吸一口气。
“三,二,一,Action!”
**
包厢内,水晶吊灯将昏黄的光线切割成碎片,散落在真皮沙发上。
宋悦笙借着垂落的发丝遮挡视线,目光扫过包厢——香槟塔在角落泛着金色泡沫,几个男人正搂着穿超短裙的姑娘上下其手。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角落的三人组。
傅韫之慵懒地陷在沙发里,娃娃脸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年轻,可周身散发的戾气让方圆两米成了真空地带。
“沈家资金链已经断了,三哥,你再不出手……”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压低声音,“恐怕又会被司述抢了先……”
宋悦笙瞳孔微缩。
司述竟然真做到了?
那她要不要工资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一声轻佻的叫喊钉在原地。
“穿裙子的小美人儿~”花衬衫男人晃着酒杯,“怎么刚来又走?酒呢?还不快给傅三少倒杯酒?”
宋悦笙能感觉到无数视线黏在自己后背,像沾了蜜的蛛网。
他们这些男人对于出现在酒吧会所的女人,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跨进这道门,就自动沦为可供亵玩的物件。
无论用什么借口,都不让走。
这些男人对她们的定义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宋悦笙拳了拳手。
但这里的人不多,硬闯,能闯出去。
于是,宋悦笙在自我判断周围的情况后,没转过身,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怯生生地说:“我……我不是……我走错房间……和朋友约好了……”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搭上宋悦笙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袖口传来的古龙水味。
“别着急走啊妹妹……”花衬衫男人的笑声像生锈的刀片刮擦玻璃,“来了就是缘分。把你朋友都喊来,一块玩儿多好。”
宋悦笙硬生生地压住了想要立刻躲开的冲动,然后抓着男人的胳膊向前摔去,来了一个过肩摔,狠狠砸在香槟塔上。
水晶杯碎裂的声音像按下静音键,整个包厢瞬间死寂。
傅蕴之也被声音吸引得抬头。
这个姿势……怎么那么像她摔他?
啧。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那股烦躁。
“站住!你个贱——”
被摔的花衬衫男人踉跄爬起,污言秽语刚出口,宋悦笙突然回身一记侧踢。
男人腹部凹陷的瞬间,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翻的茶几上酒瓶叮铃哐啷碎了一地。
“你他娘——”
破碎的酒瓶在男人头顶炸开。
傅韫之握着半截瓶颈,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青筋暴起的手腕往下淌。
“三、三哥?”花衬衫男人满脸是血,难以置信地抬头。
只见傅韫之却径直走向那个穿针织裙的女孩儿,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谁让你穿成这样来这种地方?”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宋悦笙看着他:“我说过,走错了。只是没想到,傅先生的朋友……”
她向后半步,逼得傅蕴之不得不向前。
她歪头看了眼那个花衬衫,笑了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傅先生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傅蕴之抿了抿唇,指节捏得发白:“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我能冤枉傅先生什么?”宋悦笙朱唇轻启,尾音漫不经心地打着旋儿,眼尾一抹猩红似淬了毒的玫瑰。
她轻蔑地嗤笑一声,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傅蕴之猛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骨节泛白。
宋悦笙反应极快,猛地转身,抬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力道十足,傅蕴之被踹得踉跄后退,重重砸在旁边的雕花长桌上。
桌上的酒瓶应声而碎,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包厢里格外刺耳。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的寒冰:“傅蕴之,因为一个人而让所有演员拿不到钱的手段烂透了。”
“实话告诉你,我没有那么多的同理心关心别人。你现在就可以直接封杀我,不必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宋悦笙现在的装扮清纯得像朵出水芙蓉,可那微挑的眉梢、淡漠的眼神,还有充满压迫感的话语,无一不透露着大佬般的无所畏惧。
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傅蕴之只觉得心口泛起一阵钝痛,也不知是被踹的地方疼,还是心里疼。
他强忍着疼痛,踉跄着追上去,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意:“站住,我让你站住!”
包厢里的众人呆若木鸡,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红发男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才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他拍了拍被砸到脑袋的老万,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老万,你完了。三哥从没对一个女人这么紧张过。”
老万脸色煞白,额头上还渗着血珠,结结巴巴地辩解道:“这……我……我哪里知道她是三哥的女人……就算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红发男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我看你还是等伤好找个时间好好给人小姑娘道歉吧。”
**
宋悦笙离开包厢后,脚步匆匆,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酒店。
她心急如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身份证还在酒店的包里。
只要拿到身份证,她就能立刻订机票离开,其他东西都顾不上收拾了。
然而,就在她利落地跨上包,准备夺门而出的瞬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傅蕴之倚在门框上,眼神深邃如幽潭,反手锁上房门。
他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却不达眼底:“姐姐这么晚了是准备去哪儿啊。”
“与你无关。”宋悦笙冷冷地回应,试图从他身边绕过去。
“无关?”
傅蕴之步步紧逼,将她逼到冰凉的桌面旁,双手撑在桌面上,将她禁锢在怀中,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裹挟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姐姐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我。”
宋悦笙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什么?”
傅蕴之的手臂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腰间的软肉,低沉的笑声里带着几分蛊惑:“姐姐的记忆还真差啊。”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悠远而低沉。
“十四年前在云城海边的废弃仓库,姐姐可是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对抗那些人贩子的……”
话音未落,宋悦笙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幅幅尘封已久的画面。
看着眼前傅蕴之棱角分明的脸庞,竟与记忆中那个瘦弱却聪慧的小孩子慢慢重叠。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当年能有十二岁?”
傅蕴之低低笑了起来,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弧度,脸颊上那对酒窝若隐若现。
“我小时候被养在外婆家里,那时候条件不好,营养跟不上。实际上……”他顿了顿,眼神暗了暗,“我比外界传言的年龄要小三岁。不然,这张脸太显小,在生意场上容易被人看轻。”
宋悦笙抬眼看他,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衬得他眉眼如画。
她忍不住轻嗤一声:“你这张脸可没有半点说服力。”
说着就要从他怀里起身,却发现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
傅蕴之恍若未觉,温热的手掌在她腰间收紧,声音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上位者的幼态脸可是很可怕的,姐姐。”
他故意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又轻又慢,呼吸拂过她的耳垂。
宋悦笙“哦”了声:“那你快放开我,我先前不知道是你。”
“不放。”
傅蕴之低沉的烟嗓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手臂一收将她更紧地压向自己。
他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第一眼认出你的时候,我没想做什么。知道你活着,过得好,就够了。”
“可是姐姐总在撩拨我……”他的声音突然暗哑下来,“我心里烦,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在想清楚前不放你离开……本想借酒排遣,你又在今晚穿成这样过来,现在又要走,我怎么可能放开你。”
宋悦笙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混合着威士忌的气息将她包围。
她试图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你先说那些令人误会的话和行为,那是对老朋友该有的态度吗?”
傅蕴之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她散落的发丝:“或许……我潜意识里就没打算让你再离开。”
“生气了?”他低头看她,月光下她的睫毛在脸颊投下一片阴影。
傅蕴之放软了语气:“就抱一会儿,我保证不做别的。这点儿人品我还是有的。”
宋悦笙突然勾起一抹冷笑,红唇轻启:“最后一次问你,放不放?”
“不放。”傅蕴之收紧手臂,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执拗,“我都让步了,姐姐就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吗?你在剧组拍戏应得的钱明天就会到账。”
“大哥,”宋悦笙咬牙切齿,“你比我大三岁,别叫我姐姐,我怕折寿死得太早。”
不能亲眼看到沈知让的下场,她死还有什么意义?
傅蕴之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姐姐不喜欢吗?年上叫姐姐……不是很带感吗?”
宋悦笙:“……”
她眸色一沉,膝盖猛地顶上他腹部。
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间,她利落地翻身而起,随手将散落的碎发挽到耳后。
她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虽然我也很高兴当年你活了下来,但谁会在过了十多年后还记得小时候的事?还能一眼认出来当年的人?甚至喜欢十多年没见过的陌生人?”
宋悦笙冷笑:“这不是小说影视剧。”
她转身走向门口,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另外,我真的有人了。傅先生,请自重。再见。”
宋悦笙的手刚搭上门把手,身后忽然袭来一阵温热。
傅蕴之的手臂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力道大的几乎让她呼吸一滞。
他低头,带着微醺酒气的唇贴在她后颈,声音哑的不像话:“别走……好不好……”
傅蕴之的呼吸微热,烫得她肌肤发麻,像怕她消失一般。
他收紧了手臂,声音低得近乎哀求:“我有种感觉……你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悦笙僵在原地,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再揍他一次。
傅蕴之察觉到她的迟疑,掌心轻轻扣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灼灼,像是黑夜里蛰伏的兽,一寸寸描宋悦笙的眉眼,然后低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下巴,低沉的烟嗓带着蛊惑:
“是我勾的你,是我不对……姐姐,你能不能再待几天陪陪我?”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带着无声的恳求:“往后我一定不烦你,也不找你……把这段时间,当成一场美丽的邂逅,不好吗?”
宋悦笙抬眸看他,嗓音微冷:“傅蕴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傅蕴之低笑,眼尾微挑,像只狡黠的狐狸,手臂一收,将她搂得更紧。
他的唇几乎是贴上她的,偏偏不吻下去,只是用他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嗓音轻佻又撩人。
“男狐狸精嘛。”
“姐姐……你要不要上钩?”
他的指尖在她腰间一划,语调慵懒又暧昧:“姐姐总对着男朋友,不会腻吗?偶尔……来点儿新鲜感不好吗?”
宋悦笙:“……”
好嘛。
到第四个流程的前半段了。
“姐姐~”
这声音,这语调,简直真像狐狸精。
换成别人,宋悦笙肯定就顺着答应了,但傅蕴之不行。
再怎么说是他启发了她“在自己能力不足时,对付比自己强的人,要先打入他们内部”。
她很快要去找爸妈,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宋悦笙定了定神,伸手推开他,语气认真:“傅蕴之,你适合更好的人。你对我如此,是因为中了邪。虽然现在不清楚是什么,但不是好事。别再想……”
“我就知道姐姐对我也是旧情难忘。”
宋悦笙:????
她愣神的时候又被傅蕴之抱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了墙上。
然后──
傅蕴之低头,吻了上来,一触即逝。
他的指腹蹭过她的唇角,嗓音低哑而认真:“我和他们不一样,也不乱来……姐姐,再陪我三天好不好?”
“就三天。”
“三天后,我送你去机场。”
或许是傅蕴之说的太认真,又或许是窗外恰好绽放的烟花映在他眼底,宋悦笙鬼使神差地点头。
“……好。”
等她回过神,人已经被他搂在了在怀里,躺在了床上。
──别误会,只是单纯地睡觉。
可话已经说出口,再反悔……似乎也来不及了。
**
第一天。
宋悦笙刚从剧组那里结完片酬,手机就震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是傅蕴之发来的消息:「下楼。」
简短的两个字,不容拒绝。
她刚走出大楼,就看见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窗半降,露出傅蕴之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指尖轻敲方向盘,见她走近,唇角微勾:“上车。”
——然后,她就体验了“约会三件套”:吃饭、看电影、压马路。
高级餐厅里,傅蕴之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脸上,像是要把她盯穿。
电影院里,他选了一部无聊的爱情片,却在昏暗的光线下,手指若有似无地蹭过她的手腕。
压马路时,他故意放慢脚步,让她不得不跟在他身侧。
偶尔肩膀相撞,他低笑一声,仿佛在享受她微妙的局促。
宋悦笙全程温柔地笑着面对,心里却在想,这男人到底在演哪一出?
第二天。
“今天去哪?”宋悦笙温柔地问。
傅蕴之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递给她一张门票——水族馆。
她点头:“好。”
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像怕她跑了。
水族馆里光影交错,蔚蓝的水波映在两人身上。
傅蕴之带着她穿过海底隧道,巨大的鲸鲨从头顶游过,周围的情侣依偎在一起拍照,大爷大妈们笑眯眯地打量他们,感叹道:“小伙子真疼女朋友啊。”
宋悦笙嘴角抽了抽,心想:疼?
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像狗盯着一块骨头,就琢磨着什么时候下嘴。
傅蕴之察觉到她的走神,忽然低头凑近,嗓音低沉:“在想什么?”
她笑着挽着他的手臂,指着游走的鲨鱼:“在想鲨鱼饿不饿。”
他低笑,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摩挲:“放心,我不吃人。”
——才怪。
最后一天。
傅蕴之早上离开酒店前,丢下一句:“中午来我公司。”
宋悦笙以为只是普通的见面,结果他刚走十分钟,门铃就响了。
门外站着三位专业人士——发型师、化妆师、服装设计师,齐刷刷微笑:“傅总让我们来帮您准备。”
她:“……?”
两小时后,宋悦笙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陷入了沉默。
修身剪裁的连衣裙勾勒出纤细腰线,高跟鞋拉长腿部线条,妆容精致却不浓艳,连发丝都卷得恰到好处。
宋悦笙觉得太招摇,于是出门后果断戴上了口罩。
结果刚进傅氏集团大楼,傅蕴之的目光就落在她脸上,眉头微蹙:“摘了。”
宋悦笙眯眼:“敢碰我口罩,我就揍你。”
两人无声对峙几秒。
最终傅蕴之轻啧一声,妥协了。
宋悦笙本以为他让她快到饭点的时候来,只是带她去员工餐厅走个过场,结果——
从二楼开始,他牵着她,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巡视”。
“这是财务部。”
“这是市场部。”
“这是研发中心。”
每到一个地方,员工们齐刷刷抬头,眼神里写满震惊和八卦。
才五楼。
宋悦笙就已经受不了了。
但还剩半天,她忍。
她可以的!
宋悦笙在心里把傅蕴之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但见他突然停下脚步,还是迅速调整表情,唇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声音轻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傅蕴之看着她这副虚假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微滞。
他盯着她——她笑得那么完美,连眼角的弧度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没有一丝破绽。
可就是这样,才让他更加烦躁。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拽着她进了电梯,直奔总裁办。
电梯里,空气凝滞得几乎让人窒息,宋悦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节传来的力道,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门“砰”地一声关上。
下一秒,她被抵在门板上,傅蕴之抬手摘掉她的口罩,指腹蹭过她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他低头逼近,呼吸灼热:“宋悦笙,你骗我,你明明答应要陪我。”
宋悦笙眨了眨眼,语气平静:“我不是在陪你吗?”
“陪?”傅蕴之冷笑,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正常人都会有喜怒哀乐,可你呢?”
“电影我迟到,你不生气。
给你买的冰淇淋,我咬了一口,你也不生气。
水族馆拍照拍得那么丑,你还是不生气。
我自行车撞倒你,害你胳膊擦伤,你连哭都不哭一下。
不仅不恼,还反过来哄我,让我别放在心上。”
傅蕴之越说越恼,指节抵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刚才也是,我从二楼拽着你走到五楼,走了那么久,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宋悦笙,除了笑,你还会什么?”
他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还不如像之前那样,至少像个活人。”
宋悦笙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轻声纠正:“如果我真按以前的态度对你,你想要的「陪伴」就不会存在,连半点温存都没有。”
她抬眸,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
“现在这样不好吗?温柔又体贴,你们男人不都想要这样的女人吗?至少等你以后回忆起来,全是美好的画面,而不是一天到晚吵架。”
傅蕴之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她说得对。
可正是因为她说得对,才更让他难受。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不爱他。
因为不爱,所以连真实的情绪都懒得给他,只用一层温柔的假象敷衍他。
可是……
可是……
傅蕴之忽然低头,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闷得发颤:“姐姐,我找了你十四年……每一天都在担心你是否还活着。我的前半生,几乎全都给了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宋悦笙垂眸,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最终还是没抬手。
“傅蕴之。”她轻声说,“你自己说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你现在要的……太多了。”
傅蕴之倏地抬头,却撞进她一双如死水般的眼睛,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他咬紧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半晌,才哑声问:“那像外室一样,我要你,你就给?”
宋悦笙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是。”
傅蕴之笑了,眼底却冷得骇人。
“好。”他拽着她的手腕,猛地拉开门,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拽倒。
一路上,车速飙得极快,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
可即便如此,也压不住他胸腔里翻涌的怒意和烦躁。
到了他家,傅蕴之几乎是把她扔到床上的,可最后一刻,他还是克制着力道,没让她摔疼。
他撑在她上方,呼吸粗重,眼底情绪翻涌,嗓音低哑:“宋悦笙,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宋悦笙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不做的话,我就走了。”
傅蕴之听到这些话,理智的弦瞬间绷断。
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带着惩罚意味的吻狠狠压了下来。
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像是野兽撕咬猎物般凶狠,炽热的呼吸交织间,他尝到了血腥味──不知是谁的唇被咬破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宋悦笙的腰际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
像是偏执的标记,非要让她身上每一寸都染上自己的气息。
西装外套滑落在地的声音混着领带扯断的脆响。
窗外夜色深沉,两道纠缠的身影被落地灯拉出暧昧的剪影,唯有彼此交叠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敲出越来越急的鼓点。
……
深夜浴室。
傅蕴之站在花洒下,余光瞥见正在穿浴袍的女人肩膀上的吻痕。
他该是高兴的。
宋悦笙没有挣扎,甚至顺从地回应了他,陪他闹到了一点多,可是……
不喊声音,不哭也是真。
甚至连呼吸都控制得恰到好处,就好像……只是在完成一场任务。
真狠啊。
傅蕴之心口泛起钝痛,像潮水般漫过心脏,却被他硬生生咽回喉咙。
连这种事也演戏骗他。
就那么爱那个男的?
水珠顺着傅蕴之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分不清是花洒的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忽然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刷着脸庞,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
“你……哭了?”宋悦笙听到小声的呜咽,举起的吹风机僵在空中,转过身迟疑地问道。
“没有!”傅蕴之恶狠狠地瞪着正在放下吹风机的女人,“我怎么会为你这个小混蛋哭!”泛红的眼尾却背叛了他的话语。
“哦。”
“哦什么哦!”傅蕴之咬牙切齿地关掉花洒,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衬得眉眼愈发阴沉,“过来!”
宋悦笙没动,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他气得冷笑:“说了不碰你!你刚才都把我踹成什么样了?头发不吹干,明天就等着病死吧!”
他一把拽过她,动作粗鲁却小心地没扯痛她,“也不知跟谁学的,好好的女孩子非要去学武打……”
“当然是为了对付你这种欲求不满的人。”宋悦笙淡淡回道,在蒸腾的热气中眯起眼睛。
对付他,没用上“死亡”。
傅蕴之冷笑一声,关掉吹风机的瞬间突然俯身,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重重咬了一口。
这个带着占有欲的印记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醒目,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好好带着这个回去,让你男朋友看看,你在外面被什么样的狐狸精缠上了。”
傅蕴之贴着她耳畔,呼吸灼热:“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登堂入室。”
然后,他的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指尖摩挲着她颈间的咬痕。
“我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宋悦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