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彧盯着她含笑的眉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贵妃可知朕深夜来的目的?”
“大约……知道。”
宋悦笙仍然是笑着。
然而。
闻彧忽然将捏在她脸颊的手下移,拇指重重擦过她的唇角,将那抹笑意揉得发红。
见她无动于衷,他声音低哑:“这样你都不反抗?”
宋悦笙仰着脸任他动作,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身为后宫嫔妃……”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腰带,“陛下自然是做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闻彧眸底的暗色。
他猛地将她横抱起来,锦缎鞋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宋悦笙的发簪随着这个动作滑落,青丝如瀑般散在锦被上。
他俯身逼近,龙涎香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可身下的人依然神色如常,甚至还有闲心把玩他垂落的一缕发丝。
闻彧终于忍无可忍,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骗子。”
宋悦笙突然笑出声,一个轻巧的翻身就坐了起来。
“不演了?”
她歪着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男人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你……”
“你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宋悦笙随手将头发往后拢起。
她的指尖点了点他的衣领,“但你不承认,又穿着……我就陪你演下去了。”
事实可能是,闻彧在做某件事时,副人格莫名其妙地跑了出来,以至于连龙纹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宋悦笙眸光微闪,突然意识到到被她忽略的东西。
这种事或许常有。
所以,闻郁真没察觉到他和闻彧之间的联系吗?
闻彧——或者说闻郁——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龙纹常服,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低笑一声。
他看着宋悦笙:“阿蘅,你是因为我才不反抗,对吗?”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风,吹得窗棂“咯吱”作响。
闻郁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一段时间不见,你已经成了贵妃。”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宫中说皇兄待你极好,不仅许你可以随意进出藏书楼的手谕,钦天监的副监正也被革职……”
“阿蘅。”
闻郁忽然凑近,指腹滑过她的脸,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旁人说什么我都不信。我想听你说,你有没有背叛我……我们的约定?”
“没有。”宋悦笙望进他通红的眼里,“他对我这般,是因为查到我们儿时见过。”
闻郁一怔。
突然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是我先遇到的你。”
他的声音闷在她的发间,带着几分哽咽。
“纵然你对我……无意,但你也不能这么轻易地爱上他人。”
他的怀抱紧得生疼。
整个人却在微微颤抖。
宋悦笙垂眸:“对不起,是我害你变成这样。”
她最近想了又想。
也许是暗示闻彧何映雪双魂一体的时候,造成了「一言构忆」的蝴蝶效应。
但现在的「一言构忆」已经在提前预判她的行为,甚至在很早以前就做下了“阿蘅”这局棋。
就像大数据拿捏喜好一样。
不是好事。
闻郁的手臂骤然收紧,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宋悦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以及那急促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如同擂鼓般震耳欲聋。
“我不要听你道歉。”他的声音暗哑,带着几分执拗,“我对你,从来都是心甘情愿。”
“阿蘅......”
他低喃着她的名字,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
宋悦笙忽然仰起脸,在闻郁还未反应过来时,轻轻贴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如蜻蜓点水般短暂。
“以后别胡思乱想了。”她的声音轻软,带着几分安抚,“我没那么容易爱上一个人。”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事实上,目前为止,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床榻之言,从不可信。
但若是能推进任务顺利进行,她不介意说些哄人的话听。
闻郁怔住了,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喉结滚动:“不够。”
宋悦笙眨了眨眼。
“阿蘅,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你对我很重要?”
“你对我也非常重要。”
话音未落,闻郁的指节已深深陷入她的发间。
他的吻来得又急又重,带着几分狠劲,仿佛要将这些年遍寻无果的情绪全部倾泻而出。
宋悦笙被他抵在床榻上,腰身硌得生疼,却始终没有推开他。
纱帐轻晃,烛影摇红。
闻郁喘息着松开她时,拇指抚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眼底满是懊悔。
“对不起......”
他的嗓音低哑得不成样子。
宋悦笙抬眸,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怎么突然道歉?”
闻郁抿唇不语,翻身坐起时,衣袍已然凌乱。
他站在床前,逆光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阿蘅,你要小心太后和钦天监。”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蔺无暇......后日将回到宫中。”
夜风穿堂而过,吹熄了最后一支蜡烛。
待宋悦笙回过神来,殿内早已没了闻郁的身影。
枕书和执棋立在廊下,望着帝王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宫墙转角,这才轻手轻脚地推开寝殿的雕花木门。
“娘娘,您这是......”
枕书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主子手中那套墨色夜行衣上。
执棋眼尖,瞥见宋悦笙微微红肿的唇瓣,与枕书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两人默契地没有多问,只是执棋上前半步,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担忧:“娘娘,现下夜深了......”
“就是要夜深人静才好办事。”
宋悦笙利落地束起长发,夜行衣贴身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
她转头看向窗外,钦天监的方向隐约可见几点灯火。
等蔺无暇回来,再想查那些记录就难了。
铜镜中映出她凝重的神色。
闻郁特意来提醒,说明太后已经绕过帝王,私自召回了那位监正。
为的恐怕就是把她这个“祸国妖妃”赶下去。
枕书还想再劝,却见主子已经系好了面巾,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去歇着吧。”宋悦笙的声音隔着面巾有些发闷,“若是有人来问,就说我早早歇下了。”
……
栖梧宫外的青石小径上,闻郁的脚步越来越慢。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宫墙上,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闻郁抬手按住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阿蘅......
他该如何开口告诉她,他和皇兄因为怪病,才变成如今这般一体双面的模样?
甚至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
是母妃死亡那天?
或者是更早的时候,被关起来和一群乌鸦生活?
方才的道歉,是意识到自己一时的失控,会害皇兄会迁怒于她......
闻郁突然停步,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出来。”
两个戴着乌鸦铁面的身影从假山后转出,玄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若是往日,闻郁定会赶他们离开。
但此刻,他说:“皇兄让你们查阿蘅什么?”
“二少爷……”
寒鸦的声音从铁面具后传来,带着几分犹豫。
闻郁袖中匕首寒光一闪。
刃尖抵在了自己心口。
月光下,刀刃泛着幽幽冷光,与他眼底的疯狂交相辉映。
“我死……”
闻郁轻笑一声,手腕微动。
锋利的刀尖刺破锦袍,鲜血如红梅般在玄色衣料上缓缓晕开,
“皇兄也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