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河迈步走了过去。
只听“啪嗒”一声，辉腾的后备箱缓缓升起。
陆江河的瞳孔微微一缩。
满满一后备箱的礼品，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里面。
最上面是两条硬壳中华，旁边是两瓶包装精美的茅台。下面压着几个印着“同仁堂”字样的礼盒，看样子是些名贵的补品，什么冬虫夏草、特级燕窝。
琳琅满目，从老到小，考虑得面面俱到。
陆江河怔了一下，随即伸手一拍自己的额头。
“你看我这脑子。”
他有些无奈地苦笑。
“早上走得急，光想着事儿，把这最要紧的一茬给忘了。”
他确实忘了。
他满脑子都是杨洪手里的证据，背后那张看不见的大网，根本没分出半点心思去考虑这种人情往来。
站在一旁的刘爱璐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
“大哥，这可不能怪您。”
“您是咱们市里的大管家，日理万机，想的都是全市发展的大事。哪像蒋总，天天在生意场上应酬，迎来送往的，早就把这些事刻进骨子里了。”
沈文静走了过来，好笑地白了自己丈夫一眼。
她弯腰，轻松地拎起那个最轻的盒子，抱在怀里。
“你呀你，光想着那些弯弯绕绕的大事，这点人情世故都快被你忘干净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嗔怪，但眼神里全是温柔的笑意。
“也就是泽涛心细，不然我们今天两手空空地上门，像什么样子？”
她抱着盒子，看向蒋泽涛。
“泽涛，让你破费了。回头我让他把钱打给你，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可别跟他客气。”
蒋泽涛闻言，连忙摆手，脸上堆起憨厚的笑容。
“嫂子，你这说的哪里话！千万别！”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那些烟酒补品往外搬。
“这事儿，本来就该我来办！”
蒋泽涛把两瓶茅台塞到陆江河手里，语气诚恳。
“陆哥，嫂子，不瞒你们说，上次查杨洪这孙子的事，我底下那帮人办事不牢靠，给的情报出了岔子，误了你的大事。”
“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天这些东西，就算是我给杨洪家里人赔个不是。再说了，我蒋泽涛能有今天，不都是陆哥你？这点东西算个屁！你要是跟我算钱，那才是真打我的脸！”
陆江河提着两瓶沉甸甸的酒，看着蒋泽涛。
他没再推辞，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妻子，扫过蒋泽涛，最后落在那栋破败的红砖楼上。
“我们都应该来。”
陆江河提起手里的东西，率先迈开了步子。
“走吧。”
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老旧建筑特有的尘土气息。
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从开锁通渠到专治疑难杂症，五花八门，层层叠叠。
脚下的水泥台阶因为常年踩踏，边角已经被磨得圆润光滑。
蒋泽涛和刘爱璐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沈文静空着手，被陆江河有意无意地护在里侧。
四楼。
楼道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陆江河在一扇陈旧的绿色防盗门前停下脚步。
门上贴着一张褪了色的福字，边角已经起翘。
他抬起手，按下了门铃。
一阵刺耳又有些失真的电子音乐声响起，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等了几秒。
门里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谁呀？”
一个苍老又警惕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
陆江河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温和而平稳的语调开口。
“阿姨您好，我们是杨洪的同事。”
门后的声音沉默了。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门上的猫眼暗了一下，显然是有人在从里面观察。
又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咔哒”一声，是防盗锁链被取下的声音。
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后。
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褂子，人很清瘦，但眼神却不浑浊，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门外的每一个人。
她的视线在陆江河身上停留最久，然后又看了看他们手里提着的那些包装精美的礼品，眉毛微微蹙起。
“你们……找阿洪有事？”
老太太的语气依旧透着不信任。
陆江河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至于让人觉得疏远。
“阿姨，是这样的。”
“杨洪最近手头有个项目比较忙，走不开。他之前有份很重要的东西落在家里了，托我们过来帮忙取一下。”
他稍微侧了侧身，让老太太能看清他身后的沈文静。
“这是我爱人，听说要来看望您，就跟着一起来了。还有那两位，也是杨洪，杨主任的朋友，想着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着手，就随便买了点东西，您千万别嫌弃。”
果然，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沈文静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时，眼神里的警惕瞬间就融化了大半。
再一听说是儿子托付来的，她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哎哟，快进来，快进来！”
她连忙把门完全打开，脸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一边侧身让众人进屋，一边嘴里埋怨着。
“这孩子，就是瞎客气！来就来嘛，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真是的！”
“快，都进来坐，外面热。”
众人鱼贯而入。
屋子不大，就是一个标准的两室一厅格局。
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
水泥地面被拖得发亮，桌椅板凳都擦得一尘不染。家具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款式，一张三合板的饭桌，几把掉了漆的木头椅子，墙角放着一台老式的显像管电视机。
墙上，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张放大的黑白全家福。
“家里小，乱糟糟的，你们别嫌弃啊。”
老太太一边招呼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想去拿暖水瓶倒水。
“快坐，都坐。我去给你们倒茶。”
刘爱璐眼疾手快，赶在老太太之前就动了。
“阿姨，您快歇着，您是长辈，哪能让您动手。”
她笑着快步走到墙角的桌子旁，自己拿起暖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