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恒发集团想在江州立足，靠的不是我陆江河个人，也不是哪一位领导的允诺。要行得端、做得正，要拿出能让政府信服、让百姓认可的诚意和项目，自然就能立足。江州的营商环境是开放的，也是公平的，这一点，我可以用市政府秘书长的身份向你保证。”
“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林颖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像是凝固的冰，然后又慢慢融化。
她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在自嘲。
“我就知道，跟你说这些，也是白说。”
她重新拿起筷子，为自己夹了一块寿司，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吃饭吧，陆秘书长。不管怎么说，饭总是要吃的。”
于是，直到吃完面前的料理，两人都没有再所说一句话。
只有筷子偶尔触碰瓷碟的轻响，和窗外夜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
那瓶“十四代”清酒已经见底，林颖面前的小碟里，寿司也只剩下最后一枚。
终于，林颖将最后一块寿司送入口中，咀嚼，咽下。
陆江河放下了筷子。
“多谢款待。”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西裤。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转身，手刚要触碰到那扇和纸门。
“陆江河。”
林颖叫住了他。
他回过身。
林颖已经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他近前。
她没穿高跟鞋，赤着脚踩在榻榻米上，比他矮上一个头。
清酒的后劲似乎此刻才完全上来，那股醇厚的米香混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一同涌向陆江河。她的脸颊浮着两团红晕，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颈。
“把我害得这么惨，现在功成名就，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陆江河的西装衣领。布料被她攥得变了形。
她抬起头，一双眼在灯下显得水光潋滟，就那么看着他。
“陆秘书长，你觉得这公平吗？”
陆江河笑了笑，他没有去挣脱她的手，只是任由她抓着。
“林总喝多了。要是觉得江州是伤心地，当初就不该回来。这趟浑水，对恒发集团来说，未必是好事。”
他的话语里没有半分温度。
林颖也笑了，她摇了摇头，身子晃了一下。
“你陆江河就是这样，永远都这么冷静，永远都这么……无情。”
她抓着他衣领的手紧了紧，人又凑近了几分，气息几乎要拂上他的下巴。
“你不在乎我，我认了。我也不指望你这种石头心肠的人能念什么旧情。”
她的话锋一转。
“可是沈文静呢？你也不在乎了？”
陆江河的身体有了一个细微的僵直。
“听说她那家新媒体公司，最近渡过难关，风生水起，背后那家公司的实际操控人是我！”
林颖的手指，隔着衬衫，点在了陆江河的胸口上。
“你说，如果这家公司突然人间蒸发，或者……换个支持对象。以沈书记如今的处境，你老婆那个小公司，还能撑得过几天？”
陆江河垂下眼，看着她点在自己胸口的手指。
“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
林颖收回了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陆江河，你不是刀枪不入。你也有软肋。而我，恰好有能力，捏住你的软肋。”
她说完这句话，身体忽然一软，整个人向着陆江河的怀里倒了下去。
“头好晕……”
陆江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一股温热柔软的重量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他的身上。那股混合着酒香与体香的气息，更加浓郁，几乎要钻进他的脑子里。
“送我回家。”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说完这句，便彻底没了动静，像是昏睡了过去。
陆江河着实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林颖的家在哪里。
他扶着林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滚烫和均匀的呼吸。这酒的后劲确实不小，连他这个只喝了几杯的人，都感觉有些晕眩。他强撑着身体，半搀半抱地将林颖带出包厢。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投下昏黄的光。
他招呼了一声。
一名穿着西装、一直候在不远处的男人立刻走了过来，躬身行礼。
“林总喝醉了。”
男人没有多问，熟练地打开了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奔驰S级的后车门。
陆江河将林颖扶上车。他刚想抽身离开，林颖却像是有了感应，双臂猛地缠上了他的脖子，死死地箍住。
“别走……”
她在他耳边喃喃自语。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面色平静。
陆江河尝试着掰开她的手臂，却发现她用尽了力气。在走廊灯光下，他若是强行挣脱，动作未免太过难看。
他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好弯身坐进了车里。
车门“砰”的一声被司机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了江州深夜的车流之中。
陆江河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尝试推开怀里的林颖。他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任由那具温热柔软的身体倚靠着自己。清酒的后劲混杂着她身上独特的香气，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笼罩。
车窗外，江州市的夜景如流光般向后飞逝。那些熟悉的霓虹与街景，却在某个路口之后，渐渐变得陌生，又在陌生中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熟悉。
车子没有驶向市中心，而是拐上了一条通往云龙湖风景区的公路。
陆江河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僵硬。
云龙湖，江州最顶级的富人区。
而林颖那套私密的顶层复式，更是能将整个云龙湖的夜色尽收眼底。
他记得那个地方。
那是他和她第一次彻底摊牌的地方。就是在那间卧室里，林颖对着陆江河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以为，随着恒润集团的破产清算，那处房产早已成了银行拍卖会上的一个冰冷数字。
车子最终在一栋三层高的湖畔别墅前缓缓停下。
司机下了车，绕过来，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陆秘书长。”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