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钟，李队长着急忙慌的来到叶默办公室。
“叶队，查到了。”
“查到什么了，是刘波还是那位主任？”叶默连忙站起来问道。
“查到那位主任了！”李队长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语气肯定，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能在通讯和交通如此不便的情况下，这么快锁定一个关键人物，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叶默绕过办公桌，快步走到李队长面前。
他看着对方大汗淋漓、几乎要虚脱的样子，眉头微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你先别急，喘口气，坐下来慢慢汇报工作。”
他亲自拉过一把椅子，示意李队长坐下，又转身从旁边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叶默深知，在这种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环境下，保证每一位同志的体力和状态至关重要。
李队长感激地看了叶默一眼，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也顾不得形象，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几大口温水下肚，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口的起伏才渐渐平缓下来。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开口，语速依然较快，但条理清晰了许多：“这个叶姓的主任，名叫叶远强，是咱们县教育考试中心的主任，正科级干部。根据我们调取的档案和走访了解，以往每年高考录取工作，都是由他负责向全县各中学发放最终的录取名单和通知书，并且参与制定相关的考试招生方案等等，手里确实掌握着一定的权力和关键信息。”
叶默认真地听着。
“那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像刘波一样，也辞职失踪了吗？”
“没有辞职！”李队长连忙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庆幸，“他至今仍然在原岗位上工作，稳当得很。因为现在九月份，刚开学没多久，招生录取的扫尾工作，新学期的各类考试安排，正是他们部门最忙的时候。我们查到，他今天一早就去市里头参加一个教育工作例会了。”
听到这里，叶默眼神一凝：“人在市里开会？消息准确吗？有没有惊动他？”
“绝对准确！”李队长肯定道，“我已经秘密联系了市局的同志，请他们协助。为了不打草惊蛇，影响他开会，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市局的同志会等在会场外。等叶远强一开完会，走出会场，便立即以配合调查的名义将其控制起来，然后直接带回我们这里。”
“做的不错！！”叶默忍不住赞了一句，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考虑得很周到。只要这个叶远强顺利落网，撬开他的嘴，我们关于学历顶替这条线的调查工作，就能取得突破性进展，很多谜团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是啊，”李队长也振奋起来，“而且根据通讯部门的最新通报，县局的有线通讯和网络，大概今天晚些时候就能完全修通。到时候，我们和安京总部，还有市局各方面的联系就会更加方便，信息联动、协同办案的速度肯定会大大加快！”
这无疑又是一个好消息。
通讯的恢复，如同给这支在洪灾后艰苦环境下坚持作战的队伍，接通了更加顺畅的动脉。
……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和工作中悄然流逝，很快来到了下午两点多钟。
窗外知了的聒噪似乎达到了顶点，混合着远处街道上逐渐恢复的零星车声，更添了几分夏日的烦躁。
临时指挥部办公室内，气氛却依旧凝重。
叶默正召集了几名核心队员，包括刚到的老陈和小刘，一起围在的白板前，进一步讨论着一旦叶远强到案后，如何双管齐下，尽快查明刘波下落的方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年轻干警小王探进头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振奋神色，声音清晰地汇报道：“叶队，嫌疑人叶远强带来了！已经安排在一号问话室。”
“太好了！”叶默闻言，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
他目光迅速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叶小雨和另一名负责记录的干警小李身上，果断下令：“小雨同志，小李同志，你俩跟我一起去对叶远强展开问话调查。老陈，小刘，你们带其余人员在会议室等我消息，随时准备根据问话得到的新线索调整侦查方向。”
“是！”众人齐声应道，迅速行动起来。
叶默不再耽搁，整理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发皱的警服衣领，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朝着问话室走去。
叶小雨和小李立刻拿起笔录本和录音设备，紧跟其后。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坚定而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
问话室的门被推开，里面的光线比办公室稍暗一些，气氛也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份肃穆和压抑。
叶默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问话桌对面那个略显肥胖的身影。
此人看起来五十岁出头年纪，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典型的地中海式秃头，头顶油光锃亮，只有周边一圈稀稀疏疏地残留着些花白的头发。
他有着一个不小的啤酒肚，将身上的浅色短袖衬衫撑得有些紧绷。
他的面相乍一看颇为和善，圆脸，蒜头鼻，厚厚的嘴唇，此刻正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乍一看，很难将他与一桩恶意篡改他人命运，进行学历买卖的黑幕主使联系起来。
叶默走到主问位置坐下，叶小雨和小李分别在他两侧落座，打开了记录本和录音笔。
叶默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地看向对方，自我介绍道：“叶主任，我是从安京市局下来的，我叫叶默。”
安京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瞬间劈中了叶远强。
他猛地抬起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原本还算镇定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慌，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显然，他内心深处一直潜藏着对这个名字、这件事的恐惧，此刻终于被引爆了。
“你……你……你好！”他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音：“请……请问，找……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默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更加有底。
“叶主任，我特意交代下去，让我们的同志不要在你开会的现场当众传唤你，而是等你散会后再请你过来，就是为了给你留最后一份体面，也希望你能珍惜这个机会。”
“所以，你是自己主动交代清楚，还是等我拿出确凿证据之后，你再交代？”
这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叶远强的心理防线。
过了好半晌，他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地开口道：“你们找到我，是……是因为那个叫王芳的女学生，学历的事情吧？”
听到这话，坐在叶默旁边的叶小雨和小李不约而同地精神一振，两人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叶小雨手中的笔握得更紧了，准备记录下关键供词。
而叶默，虽然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内心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对方主动提及，这无疑节省了大量用于心理攻坚和时间。
叶默身体坐直，单刀直入地确认核心问题：“叶远强，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当初正是你，利用职务之便，故意隐瞒了王芳考上安京大学的真实情况，并伙同雷山中学的教师刘波等人，将王芳的学历资格和入学名额，以一万两千元的价格卖给了另一个人，也就是后来冒名顶替去上学的假王芳，是不是这样？”
闻言，叶远强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糊涂，我有罪，我不该这样做的，我害了那个孩子。”
“我问你，那个冒充王芳去安京读大学的女生，她叫什么名字，和你是什么关系？”
听到问话，叶远强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她是刘波带来的人。”
听到这句话，此时的叶默眉头紧皱。
“你开玩笑吧？这件事你是主使，你居然连她的名字你都不知道？”
闻言，叶远强满脸无辜的看着叶默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这都是刘波他……他逼我这么干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
“逼你？”叶默紧皱眉头问道：“你一个领导，职位比刘波大了不知道多少，他能逼你？你不愿意做的事，他还能把你吃了？”
听到这话，叶远强无奈的摇了摇头。
“叶队长，事到如今，我已经彻底完了，所以，我也不怕丢人，我之所以要帮刘波做这件事，这完完全全都是他的圈套，我中计了，我不得不这么做啊。”
“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圈套？具体经过，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叶默沉声命令道，同时示意叶小雨做好详细记录。
叶远强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开始讲述那段将他拖入深渊的往事：“刘波……他和我是同乡，我们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从小就认识。后来一起考出来，都当了老师，再后来……我运气好点，考公上了岸，就调到了县教育考试中心工作。但这期间，我俩……一直没断了联系，关系一直不错，算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时常都会约着一起吃饭、喝酒。”
他的语速很慢，似乎在回忆每一个细节：“但是，就在……就在07年，对，就是王芳高考那年的四月份，我记得……那时候高考体检都结束了，录取工作还没正式开始。刘波……他就是在那时候，故意给我下了套，把我……推向了这条违法犯罪的道路……”
“那天晚上，刘波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说是有好事要庆祝。吃饭的时候，他……他一个劲儿地劝我喝酒，白的红的混着来。我……我当时也没多想，觉得是老朋友，就放松了警惕。后来……后来酒劲就上来了，头晕得厉害。”
说到这里，叶远强的脸上露出了痛苦和羞耻的神情。
“然后……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家里的一个房间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女的。”叶远强的声音越来越低：“那女的，长得还挺漂亮，化了妆，穿得也很少，很暴露……她……她一句话也不说，就……就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靠，在我身上蹭……”
问话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叶默，叶小雨和小李都屏住了呼吸，预感到关键部分要来了。
“我当时喝得迷迷糊糊的，脑子根本就不清醒，那女的又那么主动，我……我一时鬼迷心窍，就没……没控制住自己……最后，就在刘波家的客房里和那个女的，发生了……发生了关系……”
叶远强说完这段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叶默等人。
叶默连忙拿出假王芳的照片放在叶远强面前道：“你说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她？”
见状，叶远强拿起来看了看，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她，这么多年了，我有点忘记了，但大致长相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说，刘波故意让这个女的来勾引你，然后让你和她发生关系，他再用这个来威胁你是吧？”
“是的，我当时喝多了，我糊涂啊。”
“你就算喝的再多，你也不至于犯这种错误吧？老实说，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没交代？”
闻言，叶远强无奈道：“当时刘波和我说，那个女的，是他花钱叫上门来的三陪，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他专门补偿我的，我当时喝的醉醺醺的，那女的那么年轻，不仅化了妆，穿的也很漂亮，我当时一时没忍住，我就……”
“所以，你就在刘波家里，和这个女的，发生了关系对吧？”
“对，只是我没想到，刘波这个王八蛋，将我犯错的整个过程，用录像机全部录了下来，等事情结束之后，他就开始拿着这些证据来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