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往事
“但多隆，为什么没死……”
“因为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延续当年的梦。”
欧格缓缓吐出了胸口的郁气。
在刚刚梦中所延续的，是当年边陲城中的那场未结之战。
他与多隆的交织不多。
因此，二人融合度梦境，必定会延续到当年那次战斗。
“以前……”多隆这下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不再嚷嚷着要战斗了。
“就是以前那场没打完的战斗。”
梦结束，欧格感到自己的心中之结解开了不少。
原来，他并不是不想战斗了。
他只是不想和现在的多隆战斗……
这场梦让欧格回到了过去，完成了对过去自己的交代。
当年若是止战未果……
这梦中一切，或大抵便是结局。
“你赢了，你可以吃了我了……”多隆说道。
牠已接受了结局。
“算了吧，十几年前就已经吃过你了，我对现在的你没有兴趣。”
欧格念头通达了不少。
这次‘误打误撞’，让他知道心之世界的‘真正’用法。
‘生死战斗模拟……原来还能这么做。’
欧格这下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继续凝练武道意志了。
实力太强，遇不到生死战怎么办——自己直接跳进梦制造呗。
“吃了我，你一定要吃了我……”多隆像是没听到欧格说的话一样。
“呵……”
欧格摇了摇头，转过了身。
在他眼里，多隆这样子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既然都是‘死’，他又为什么要圆了多隆的愿望。
“黑米诺……是我的儿子。”
正当欧格起身欲离之际，多隆却再次开了口。
“什么？”
欧格停下脚步，扭回了脑袋——黑米诺·奈德，是他父亲的名字。
“你的父亲是我的儿子，是我亲手赶出族的……”多隆的独眼之中闪烁着一丝复杂情绪。
牠觉得自己的意思应该很明显了。
“你是想让我杀了你吗！”欧格捏紧拳头，转过了身。
“我，我只是想让你继承那个位置。”
在欧格散漏而出的威压下，多隆说话都哆嗦了起来。
牠没有害怕，但牠的身体却是害怕了。
生物的本能反射，是极难极难抑制的。
“我可以不让你死，但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欧格对那所谓的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现在只在意多隆前边说的话。
“欧格！冷静一点。”艾尔提醒了一声。
拉住了欧格留在心之世界的身体。
‘我知道，我明白艾尔。’
欧格并没有失控。
短暂情绪波动能影响到他，但并不会令他丧失判断。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想知道当年的原因吗……”多隆缓缓开口道。
牠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的‘笨’。
这与牠近些年来的经历有关。
身体力量的衰弱，族人的消失，令牠不得已学会动用起了些智慧。
牠也体验到了孤独。
“说……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欧格用食人魔语一字一句低吼道。
“我要你淋上我的血……”
看得出来，多隆并不想谈这些，只是因为‘目的’没有达到。
“说……”
欧格想知道真相……不管有没有用，这至少是对自己父亲的一个交代。
“答应我。”
“我可以答应你。”欧格深吸一口气，耐下了性子。
“好……”
多隆似欣慰的点了点头，紧接牠闭上眼，细细回忆了一番后才娓娓道出了当年之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你的父亲还没被赶出去，那个时候，族内还有着一个聪明的先知……”
食人魔先知就是食人魔巫师。
其对食人魔族的重要性仅次于族长，拥有着极高的‘话语权’。
是曾经边陲食人魔族存在的重要根基。
多隆一族落魄至此。
与先知的消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牠在某一天，忽然解读出了先祖留下的遗物，并做告出了个预言——未来的某一天，族群后代中会诞生出一个完美承载食人魔与人类力量天赋的最强之王……”
说到这儿，多隆满怀深意的看了欧格一眼。
牠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你，觉得那一个‘后代’会是我，对吗。”欧格平静的说道。
多隆这么一说，他忽然就都理解了。
“是的……”多隆点了点头，“这也是你父亲诞生的原因……”
“也是因为预言，我才忍着恶心，留下了那个食物很多天。”
“她一开始一直咒骂我，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到后来才慢慢的不骂……然后你的父亲就诞生了。”
多隆并没有隐瞒自己当年的态度，这其中也没有任何的隐情。
“老实说……你父亲自诞生那一刻开始，我就对牠很失望。”
“牠是聪明的，先知曾那么夸过牠。”
“但也仅限于此，牠既没有力量，也继承不了巫术；弱小是种错误……何况，牠跟那糟糕的食物又那么相似。”
“我一度将其视为耻辱。”
“我一度以为先知预言失败了……直到，我遇见了你。”
多隆看向欧格的眼神中充满了热切。
牠已经失去了一切，把所有的所有都寄托在了‘欧格’身上。
那是一种押上一切的心态。
“恶心……”
欧格平静的给予了回复。
食人魔的价值观与人类不同，也与他不同。
不同种族间的标准不同，这或许谈不上对错，但一定会让人觉得恶心。
“我做错了很多很多事情，我不该相信暮尔，我不该……”多隆的独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希冀。
这或许是牠食人魔的生涯中，流露出的最复杂情感了吧。
“呵哈哈，不用说了，我大概都明白了。”欧格恶心之余还觉得有些可笑。
自己父亲半生痛苦。
至少有一半都归功于这‘预言’，归功于他这所谓的‘族人’。
欧格知道，多隆并不是真的坏，只是愚蠢短见……
“你改变不了你的出身……你也是食人魔的一员。”多隆似非常的坚信这一点，哪怕欧格当着他的面变回了人类。
“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食人魔，我是我父亲捡来的。”欧格选择直接戳破了多隆的幻想。
单纯个体难以评判，但族群可以。
欧格始终认为，边陲食人魔族该灭。
至亲血脉都随意摒弃的种族，仅用一句恶心来形容，那都是骂的轻了。
“你不是？！不，这不可能的，预言说过，预言明明……”多隆摇了摇头，自我选择了否认。
牠不愿意相信欧格说的话。
“一个不切实际的预言而已，如果你当初真的有那么相信这个预言，那也就不会抛弃我的父亲了。”
欧格撂下一句话后，便打算离开了。
多隆不信，他也懒得解释了。
至于杀死现在的多隆？本来，他还有那么一点想法。
但现在没有了——
欧格不想让多隆得偿所愿。
“你不能这样，你该继承的……你不遵守承诺！”多隆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这简单的要求都无法被满足。
欧格以前不是很想杀牠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牠明明，只是只是想让欧格变得更好。
“我错了，我错了……你停下，你等我。”多隆放下了曾经强者的骄傲，放下了一切。
欧格能转过身来看他。
“愚蠢比邪恶更祸殃人。”欧格最后的抛下了一句话。
这句盖过了多隆的一生，囊括了牠所做的一切。
“不……不！”
多隆上前抓去，最终却只抓得了一团消烟灰雾。
那是牠破碎的希望。
“不！”
牠的一生执念，随着这一声哀嚎彻底消散。
牠坚守的意义，此刻崩塌。
多隆·黑手，毫无疑问是一名合格的食人魔战士，也是也是一名合格的食人魔酋长——牠没有私心，牠将种族一切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
这本该是件美好的品质。
但愚蠢却拖累了牠，将牠，将食人魔族拖入了无法回头的深渊。
一生被利用，一生都在失去。
到了最后，也未曾得偿所愿，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寡者。
其肉体虽未消亡。
但意志却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
“欧格，牠算是你的爷爷吗。”艾尔能感觉到欧格没有表面上的那般平静。
“不算，也永远都不会算……”
愚蠢的食人魔不值得他去记恨，也不值得他去原谅。
“除非我的父亲，说是。”欧格补上了一句。
“父亲……”
艾尔看出来了，欧格的心结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散去。
过去的伤害那造成了就是造成了。
可以修补，但不会消失。
“多隆，牠不算是个合格的王……”
欧格不由的再次想起戈尔勒。
曾经哥布林族处境可远比食人魔族糟糕多了。
“牠本来应该有改变自己种族机会的，只是被牠自己给抛弃了。”
欧格轻呼出了口气。
虽然他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一句话……
命运的选择很奇妙——
若是当年多隆不赶走自己的父亲，欧格也没法活着。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欧格要去感谢多隆。
倒果为因，以结果推断起点，在很多时候是没有意义的。
甚至是极为荒谬的。
这好比个人去赞美曾经的苦难。
《真理手册》的第一页，便回应过这个问题。
“人尚且有局限，何论一头食人魔，现任哥布林王这种情况才是少见的‘奇迹’呢。”
艾尔说这句话想到的……其实是自己的恶魔外公。
燃烧后裔所背负的枷锁、使命。
可一点都不比那俩种族少。
艾尔记得，自己外公尚且清醒未堕落之时，曾与自己说过那么一段话——
‘不要心怀侥幸，既定的使命是挣脱不开的；艾尔，你知道吗，几乎每一任燃烧之子，都曾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包括以前的我。’
“也是，我也一样，一样会犯错，还好有你们。”
经艾尔的开导，欧格也是从郁气中解脱了出来，继续起了此行探索之旅。
“欧格，你不一样。”
艾尔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她对欧格说∶“你，是特殊的……”
“特殊吗，应该吧。”
……
接下来的日子，欧格一直都在魔物森林中探索。
不得不说魔物森林真的很大。
整整探索了两天三夜，欧格才用精神力将整片森林地貌给翻了一遍。
“当年的边陲之灾影响可真大，森林里冒险者几乎都没了。”
欧格感慨了一声。
“资源、人才恢复都需要时间，不过这也挺好的不是吗，虽然职业者少了，但是人类村庄多了。”艾尔笑道。
“还真是有点奇妙呢，这超凡资源少了，村庄结果还发展的更好了……”
欧格意识到——对普通人来说，超凡未必是一件好事。
“若是没有‘危机’的话，那确实是这样。”艾尔补上一句。
“欧格，你现在应该是准备离开了吧。”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欧格差不多是打算结束此行了。
他的搜索基本已经完成。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余资料流出去。”
除了戈尔勒那外，欧格并未在这三天时间里，找到暮尔所遗留下的其余资料（若是还有的话）。
他猜测，暮尔应该是自己在出行前将大部分资料都销毁了。
所以才找不到了。
至于被其他有心人搜集走的可能——有，但应该不大。
凭原始魔力那贪婪可怕的特性；真要被人找到，早该局部乱起来了。
“流出去就流出去吧，欧格，你已经尽力了。”艾尔觉得欧格已经做的够好了。
许多为帝国工作的人，都不一定有欧格这般上心呢。
“那还是尽可能的把灾难提前弥消掉好。”欧格笑了笑。
他并不在意解决灾祸后的那点声望，毕竟他又不是骑士。
他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尽量的好看点。
“等我再把森林周围的村庄给逛一逛，咱们就离开吧。”
欧格打算在离开边陲前，去小村庄里散一散心。
查缺补漏，顺便放松一下。
“嗯，散散心也好，接下来还有场仗要打呢。”艾尔指的是弗柯那边的事儿。
“那顶多算是另一场散心。”欧格动身踏入了眼前的小村庄。
这一处村庄，是他此前特地略过的。
这是座重建村。
欧格曾在这儿生活过一段小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