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渊想找到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靠自己悄无声息地潜进府里肯定不行。
所以，才有了管家的出现。
管家简单将穆少渊过来的原因跟王婆子说了下，然后将她往前一推，又指了指她身旁的小姑娘，谄媚地对着穆少渊介绍道：
“大人，这就是小桃，旁边是她的母亲，王婆子。您有什么想问的，她们定然都会实话实说的。”
就这一句话，穆少渊都不需要再问，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没有错。
因为，管家介绍的小桃，跟夜里瞥到的那半张脸完全不一样。
夜色是模糊的，可人的行为举止是不同的，之前那个“丫鬟”也在表现害怕，但就是与眼前人不同。
很不同。
穆少渊无比确定。
他压着眉，询问两人那个年轻女人的各种事情。
长相、个子、衣着、特征，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情......各种东西都问了个遍，穆少渊也没有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这个人。
他绝对没有见过对方。
穆少渊将她们说的东西记住，问到没有什么东西好描述后，朝着管家使了个眼神，转身。
才迈出一步，又想起什么，将两母女又叫住：
“除了匕首，你们还看到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吗？”
叫小桃的女孩摇了摇头，穆少渊又补充，“比如人的手指。”
小桃脸色变白了些，但是依然摇头。
倒是王婆子，反应很大地在旁边干呕了一会儿，缓和了一点后，向穆少渊说起了少女拿起的那个木盒。
盒子巴掌大小，上面雕刻了些特别的纹路，一直被那个少女拿在手里把玩着。
王婆子当时害怕，不敢认真看划伤自己的匕首，就多看了会儿木盒，没有想到，那木盒竟然可能是更加恶心的东西。
现在想想，她还作呕，还得忍着恶心跟大人描述花纹的模样，回去噩梦都得做好几宿。
穆少渊拿着知道的消息，回到狱史司之后，一查，才知道，那花纹是来自贤王府的。
那个将张得福杀人灭口的，应该就是贤王手下最神秘也最厉害的暗卫——十一。
“被截胡了。”
穆少渊拧着眉，看到提前为张得福准备的刑架空空如也，恼怒地在墙上捶了一下。
张得福，之前是贤王麾下的官员。
贤王，先皇最宠爱的皇子，先皇还在时险些几次都想废了现在皇上的太子之位，让贤王上位。
最后因为贤王背后势重的外戚没有做成，但去世前，先皇还是给贤王留下了不少底牌。
十六暗卫，一支百人的亲兵，免死金牌......他对这个贵妃所生的儿子的喜爱可见一斑。
而当今皇上，是元后所出，嫡长子身份，登位名正言顺，但位置其实并不稳定。
没有接手尽心辅佐他的重臣，管兵权的将军也是浑水摸鱼，保护百姓可以可以，牵扯皇权就全是不知道不知道。
过了好几年，皇上才培养出专属于他的势力——狱史司。
靠着狱史司的雷霆手段清除了一些不信服他的党羽，皇位也渐渐稳定。
几年里京城发生了很多变化，不变的，是他依然仇视贤王的态度，不仅仅是先皇的态度，更重要的是那些暗卫和亲兵力量给皇权带来的威胁。
皇上想要削弱贤王的力量，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就必须得找些说得出来的理由，一点一点剥除他的力量。
张得福就是他们选定的筏子。
他之前投奔了贤王，后面因外派又投奔了其他人，在外贪污受贿，还靠着依靠的力量回了京城。
其实，现在他已经跟贤王联系不多了。
话虽如此，人抓到手，抹去中间一些痕迹，不还是能将一些事情往他的身上牵扯吗。
伪证又怎样，关键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可惜，让贤王不知从哪里提前知道了消息，竟然能抢在狱史司前面杀人灭口。
没了能证明的人，计划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穆少渊想到今天一夜的忙碌落了空，想到自己“让人几更生几更死绝不落空”的名声被破坏，又想到那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还跑了的画面，心中恼怒非常。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气到了的感受了。
毕竟，谁敢戏弄“阎王爷”呢？
明明可以离开，却躲着偷看他办案，看他气势汹汹地进去，垂头丧气地离开，说不定，在看着自己放走了凶手后还躲着笑......
穆少渊手中从旁边拿起一支沾了血的鞭子，在脑中回忆那个女人模糊的相貌，鞭子狠狠地在地上落了一下，嘴角勾起的笑容在摇晃的烛光下也显得格外诡谲。
他可是小气得很，别人耍了自己，那他一定会还回去的。
“十一。”
“十一～”
“十一！”
“......”
穆少渊将这两个字含在嘴里，用不同的语调念了好几遍。
月色下，像是呼唤刻在心里放不下的人。
短时间里，穆少渊也确实难以将她放下。
——————
“十一！”
身着夜行衣的女人才回到贤王府，都没进到书房汇报情况，就被一个还带着青涩的男声叫住。
女人身影未停，继续往前走，停在彻夜亮着灯的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王爷。”
里面很快传来了一声“进”。
女人推开门，打算关上的时候，身后刚才说话的人手撑在了门上，跟着她一起进到了书房里。
刚才说“进”的是一个面容斯文的男子，三十来岁，正站着持笔作画，听到脚步声靠近，才抬起头，唤道：
“云锦，十三。”
男子目光最后定格在先进来的女人身上，微笑，态度很和善，询问道：
“任务怎么样？”
云锦之前为了糊弄穆少渊散乱下来的头发已经被黑色发带绑成高高的马尾，整个人显得干脆利落，给出的回答也十分干脆。
“张得福的手指，他死前切下来的。”
手中的木盒被丢着压在了贤王才做好的画上。
“一刀毙命，确认他死后我才离开。”
云锦想了想，又补充道：
“离开前还遇到了狱史司的人，估计应该是狱史司首领穆少渊。他们来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