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中的景象,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演习场上,那支身穿土黄色军服的新军,人数不过百人,却散布在一片广阔的沙丘之后。
他们没有结成任何传统的阵型,而是以三人或五人为一组,彼此间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依托着地形,构成了一个松散却又相互呼应的散兵线。
而那支人数多达五百,身披精良铁甲,手持坚固盾牌的“敌军”,则完全是这个时代军队的缩影。
他们组成密集的方阵,盾牌在外,长枪如林,一步步向前推进,气势沉凝如山,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诸位请看。”
王璇玑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战场上的解说员,在进行实况点评:
“敌军采用了我大唐最经典的步战方阵,前排以重甲刀盾手防护,后排以长枪兵攒刺,两翼有弓弩手策应。此阵,坚不可摧,稳如泰山。郭将军,若是你指挥,面对此阵,当如何破之?”
郭钊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目光死死盯着光幕,沉声答道:
“若兵力相当,当以重骑从侧翼冲击,搅乱其阵型,再以步卒主力压上,寻其破绽。若兵力处于劣势,则需依托坚城或险要地势,以强弓硬弩消耗其兵力,待其疲敝,再寻机决战。”
他的回答中规中矩,是这个时代将领最标准、也是最正确的战术选择。
王璇玑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只是将手指向光幕:“那么,请看王爷的破阵之法。”
就在这时,光幕中的战局陡然生变!
只见那支新军的前沿阵地上,几名士兵迅速架起了数个造型奇特的铁筒,筒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斜指天空。
“那是什么?”
一名将领失声问道。
“迫击炮。”
王璇玑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话音未落,光幕中便传来几声沉闷的“咚咚”声。
数枚黑色的炮弹,拖着一道道微不可见的弧线,呼啸着飞向天空,然后精准地落入了“敌军”那密不透风的方阵中央!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即便隔着光幕,也仿佛在众人耳边炸响!
浓烟与火光冲天而起,泥沙与破碎的甲胄、残肢断臂混杂在一起,被巨大的冲击波抛向半空。
原本严整的方阵,中心位置瞬间被清空了一大片,出现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肉豁口。
阵型,乱了!
那些幸存的重甲步兵,被这闻所未闻的“天降神雷”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引以为傲的铁甲和盾牌,在这股毁灭性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恐惧如同瘟疫,瞬间在军阵中蔓延开来。
“这……这是何等妖法!”一名校尉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郭钊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戎马一生,见过最惨烈的攻城战,也见过万箭齐发的景象,但从未见过如此高效、如此精准、如此不讲道理的杀戮方式!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王璇玑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就是‘火力优于防护’。当一方的攻击手段,能够轻易洞穿另一方的防御时,所谓的坚固防护,便成了一个笑话。再厚的甲,再坚的盾,能挡得住爆炸的冲击和横飞的弹片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已经陷入呆滞的众人,继续道:“诸位再看,当敌军阵型混乱之后,我们的新军做了什么?”
光幕中,就在“敌军”陷入混乱的瞬间,新军的指挥官通过一种手持的器物下达了命令。
随即,那百余名新军士兵,如同猎豹一般,从沙丘后一跃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敌军”的两翼穿插而去。
他们没有选择正面硬撼,而是利用远超重甲步兵的机动性,迅速绕到了敌军的侧后方。
“砰!砰!砰!”
清脆而密集的枪声响起,连成一片。
只见新军士兵们手中的步枪不断喷出火舌,一枚枚肉眼难辨的弹丸,精准地射向那些惊慌失措、阵型散乱的“敌军”。
那些重甲步兵,正面防护或许尚可,但侧面与背后的甲胄却相对薄弱。更何况,在爆炸的惊吓和阵型的混乱中,他们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一个接一个的重甲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纷纷栽倒在地。鲜血,染红了黄沙。
“这就是‘机动重于固守’!”
王璇玑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语气格外严肃:
“当你的敌人阵脚已乱,固守原地只会成为活靶子。利用速度优势,抢占有利的攻击位置,将敌人分割、包围,在运动中歼灭他们,这才是胜利的关键!”
郭钊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他过去所学、所信奉的一切兵法常识,在这残酷而高效的现实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至于‘信息决定战场’……”
王璇玑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她指了指光幕中新军指挥官手中的那个“对讲机”,又指了指远处沙丘顶上,一名手持“望远镜”正在观察战场的士兵。
“在你们看来,战场瞬息万变,难以掌握。但在王爷的军队里,通过这些‘法器’,指挥官可以实时了解战场上任何一个角落的情况,并将命令在瞬间传达给每一名士兵。
敌军的动向、我军的位置、炮火的落点……一切尽在掌握。请问郭将军,当一方对战场了如指掌,而另一方却如同瞎子聋子一般时,这场战争,还有悬念吗?”
一众学员们表情如一,都是先张了张嘴,然后终颓然地坐了下去,脸上写满了苦涩与震撼。
他们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所谓的“火力、机动、信息”,并非什么离经叛道的狂言,而是建立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神乎其技的“器物”之上的,一套全新的、颠覆性的战争法则!
在那种名为“迫击炮”的武器面前,再坚固的城防与甲胄,都失去了意义。
在那种名为“步枪”的武器面前,传统的弓弩与刀枪,显得如此可笑。
在那些能够“千里传音”、“洞悉百里”的法器面前,所谓的兵法韬略、虚实之道,都成了小孩子的把戏。
这不是一个层次的较量!
课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将领和学员,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呆呆地看着光幕中那场一边倒的“演习”。
那支五百人的重甲“敌军”,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便被百余人的新军彻底击溃、歼灭。
而新军,无一人伤亡。
王璇玑收起了“天涯镜”,光幕随之消失,大堂内恢复了原样。
她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郭钊的身上,声音恢复了平静:“郭将军,现在,你还对这三大原则,有所质疑吗?”
郭钊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甲,对着王璇玑,郑重其事地躬身一拜,声音洪亮而真诚:
“末将……心服口服!请王教习,授我等这……这真正的‘为将之道’!”
随着他这一拜,堂内数百名将领与学员,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对着讲台上的女子,轰然行礼。
“请王教习,授我等为将之道!”
声浪如潮,振聋发聩,回荡在这座刚刚建成的讲堂之内。
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那是震惊、是渴望、是敬畏,更是一种即将掌握毁天灭地力量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