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多弥觉得眼前这位吐火罗的新王当真是小看了某个长安来的混球儿:“什么机会?咱们跟颉利可汗他们团聚的机会?”
“多弥,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达伊嗣闻言当即阴沉着脸道:“而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呵呵……”多弥上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还在是上次:“达伊嗣,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问的全是废话!”达伊嗣眼见多弥如此冥顽不灵,他的语气也开始变得愈发恶劣起来:“我苦心孤诣谋划许久,等的就是今天!”
“你才二十二岁,登基也不到一年。”多弥现在看达伊嗣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愣头青:“你是在刻意地逗我发笑吗?那你快要成功了。”
“北天竺的高僧——那罗迩婆娑,你应该知道吧?”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达伊嗣闻言当即正色道:“他就是我在天竺的内应。”
“哦……厉害厉害……”多弥出于礼貌,所以随口夸赞了这么一句。
“但是他前不久已经死了。”达伊嗣接着道。
“……”多弥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对话的话茬,他在沉默良久过后:“所以……是谁杀了他?”
“大唐的楚王。”
“他的细作身份暴露了?!”
“没有。”
“没有?”多弥此刻多多少少是有些气急败坏的:“那楚王为何要杀那罗迩婆娑?!”
“你知道几百年前,大汉的使节,他们的作用是什么么?”达伊嗣现在居然还开始卖弄起了学问:“他们有的人当着西域某个国王的面,杀死匈奴使节,当然,匈奴人,便是你们突厥人的祖先。”(注1)
“……”多弥不想跟达伊嗣说谢谢,所以他想了想,接着道:“你的意思是,楚王为何要杀那罗迩婆娑,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罗迩婆娑已经死在了楚王的手里?”
“是的。”达伊嗣闻言点点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以牙还牙,袭击楚王派去菩提伽城的人手,到时候楚王一定会变得很愤怒,而愤怒,往往会容易使人失去理智。”
“不,楚王例外。”多弥虽然也不想回忆辛酸往事,但此时此刻,他又想起了当初那位明明一身贵气,但言行却极为蛮横的少年亲王:“他越愤怒,反而越能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咋不给他当狗呢?”达伊嗣很少用这么粗俗的话语来形容他对某人的鄙夷,但是多弥无疑是超出了他的底线:“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跟楚王开战,是么?”
“达伊嗣,我再说一遍,我敬重你的父亲,所以我容忍你对我的无礼。”此刻多弥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但是这不代表我会随你一道干蠢事,你忘了你父亲在临终前对你交代的话了吗?
如果大唐楚王要进攻天竺,我们一定要不遗余力地去帮他。
天竺那么大的一片疆域,想要完全吃下,没有几代君王的励精图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我们只要熬走了楚王,他们建设好的肥沃土地,将来依旧是我们的猎场。”多弥看着达伊嗣,神情严肃道:“但是现在,你非得……非得去跟那楚王交锋,而且还给我整上了‘大汉使节’的典故,可是达伊嗣,你想过没有,你跟人家楚王动手,还要费劲脑汁地去想理由,找借口,但是人家要打你……”
多弥觉得有些话点到即止才不伤感情。
但是达伊嗣明显是个感情脆弱的家伙:“他敢!”
“他只是眼下不想,或者说没空揍你罢了。”多弥此刻已经在内心打定主意,这次回去,他便准备继续带着族人们向西迁徙。
毕竟谁让他一下子摊上两个脑子都不太好使的,而且一个身为盟友,一个作为敌人——老天简直就没给他留活路。
达伊嗣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他的那张嘴,不见棺材不落泪。
而楚王……天晓得他什么时候一时兴起,便突然率军杀过来。
“多弥,我真想把你的脑子掰开看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不是马尿。” 达伊嗣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还有自己的父亲,就这么忌惮那个楚王:“我再说一遍,眼下是咱们最好的机会!”
“我……”多弥闻言刚想阴阳怪气地回怼过去,但隐约间,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因为此刻的帐篷外边,似乎传来了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达伊嗣这个狗东西!
多弥心中气恼不已:你是真的要把我逼到绝路上去你才罢休啊!
可即便如此,多弥也选择暂时度过眼前的难关:“我想清楚了,达伊嗣,或许……你真的能带领我们走向辉煌!”
“多辉煌?”达伊嗣对于自己取得的震慑效果感到很满意,所以他要乘胜追击:“能超越曾经的突厥么?”
“当然,”多弥也不是第一次人前低头,所以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多难为情:“如果是你达伊嗣,我想一定可以。”
“哈哈……”达伊嗣见状,当即放声大笑道:“看来你多弥也终究还是有一双慧眼,能够识得英雄的嘛!”
“……”多弥闻言唯有沉默以对。
良久,只见达伊嗣忽然又道:“多弥,你觉得死士的人手要不要增加?五百……或许还没办法做到只留下一个活口。”
“没有这个必要。”多弥也不知道达伊嗣到底是多么的天赋异禀,才能想到跟那大唐楚王玩“师出有名”这一套,但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要楚王的人马受到袭击,这一仗,就一定会打起来。”
“他不会逃跑?”达伊嗣闻言有些不放心道:“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去吐蕃搬救兵?”
“楚王要是去搬救兵了,我把我的脑袋给你。”多弥想了想,又道:“据我所知,当年唯一能让楚王殿下‘避其锋芒’,好像就只有那位伟大的天可汗。”
“那我就放心了。”达伊嗣闻言点点头:“先前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