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叩谢皇上。”
周喻是让他们得偿所愿的退了下去,不再折磨这几位已经上了年纪的老臣,但顾问院的设立又给了他们能够继续留在朝堂的机会,只是周喻话说得漂亮会听取他们的意见,可到底采用与否那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的内阁完全就是一个说起来好听但事实上却出力不讨好的地方,上有皇上盯着,身边有司礼监守着,下边还有皇帝的秘书处进行监督,已经不是之前堡宗时期的那个内阁了,脏活苦活累活全是他们在做。
所以死占着这个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实际权力的位置毫无意义,而朝堂之上也不可能还能找到其他的位置给他们,撑不下去自然也只能选择退。
他们想退周喻也只能让他们退,但弄个顾问院出来又不让他们退得太过彻底,毕竟这一时之间朝廷这么多的事情也不是谁都能处理好的。
这个开年对于朝廷来说变动实在太大了,对于稳定下来且在快速发展的大明来说影响不小。
内阁空出了好几个位置,而六部尚书也又空出了两个位置,于谦一直占着的兵部尚书位置也得换一个人来担任,整个朝廷的核心几乎是换了一半,麻烦。
龙椅上的周喻看了看几个跪着叩谢自己的老家伙其实心里也有点不爽,就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着实是这几个老头致仕多少有点撂担子的感觉,估摸是察觉到了些什么才会做这么统一的凑在一起要致仕。
本来周喻还准备等到辽东的事情了结就对朝廷进行一次大刀阔斧的整顿,到时候肯定是要让内阁当做排头兵的。
六部权责不清,地方与中枢政令传递迟缓,这些都是阻碍大明快速发展的顽疾,现在没有爆出什么问题来,最重要的就是有他周喻坐在这个位置,但未来随着大明快速发展现在的制度一定是会出问题的。
所以周喻还要搞变革,弄变法,给现在这一套的东西加上一个更先进更合适的壳子,任何制度都不可能是完美的,任何制度也都不可能一直延续,制度也是需要进步的。
以现在的大明的情况来说差不多也要到了不得不进步的时候,否则的话落后的制度配合急剧扩张的大明迟早会带来各种难以解决的问题。
周喻倒是从来没有暴露给谁知道过自己的想法,但架不住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像是活了千年的狐狸,见好就收的不准备继续趟浑水而在事情还没有开始前致仕。
现在周喻是答应了他们,可顾问院的设立确实也让这几个老头心里苦笑不已,也就是从内阁退下来没有以前这么多的事情要做,可依然还是没能脱离周喻的魔爪。
以后该冲锋陷阵依然还是要冲锋陷阵,该背的锅依然还是得背啊,该出的主意得出。
“臣有事启奏。”
于谦出列朝着周喻躬身拱手:“辽东奏报,建州女真遣使乞和请求皇上原谅,从今以后愿永远向大明称臣永不再犯,更愿送上部族首领子嗣入京为质以示诚意,而朝鲜上奏女真在朝鲜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生灵涂炭十室九空,恳请我大明天军出兵主持公道。”
朝堂上的气氛一下变了一些,女真一边向大明求和一边又在朝鲜撒野,这两幅作态不外乎就是被大明打疼了,又觉得朝鲜好欺负更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周喻看了眼朝堂之下:“各位爱卿可有什么见解。”
一时之间,因为周喻的提问大殿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谁也不敢盲目的回答这个问题,就怕万一说错了什么。
而有些事情可以想可以做,但却绝对不能说更不能拿到朝堂之上来讨论,
周喻笑笑:“无妨,诸卿想到什么说什么便是。”
不过这朝堂上现在还能站稳脚跟的也都不是傻子,有人站出来大声道:“回陛下,臣以为女真反复无常不可听信,其一边向我大明乞和认错,又一边在朝鲜作乱足以说明其狼子野心。”
“臣附议,朝鲜乃我大明藩属,女真对其肆掠我大明理应出兵援助以彰显我天朝上国之威。”
“皇上,臣也附议,只是我大明天兵跋山涉水前往朝鲜相助耗费过大,更不能无偿对朝鲜援助。”
几人说完更多的大臣也跟着发表意见,随后于谦拱手开口道:“皇上,诸位同僚所言都有道理。”
周喻道:“说说你的想法。”
于谦:“臣以为应令襄王尽快合兵一处配合朝鲜彻底剿灭女真,我大明之军用不了多久便能将女真野人彻底困死于半岛,只要朝鲜大军能够坚持到我大明天军抵达,左右夹击之下今后将再无建州女真。”
周喻注意到了于谦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意,如果说他是要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的让半岛变得越来越混乱,那么于谦的想法就是彻底把那些野人逼得狗急跳墙了。
“嗯。”周喻轻轻点头:“既然诸位都是这样的想法那就这样吧,传朕旨意,令襄王率领大军合围压进对正在朝鲜肆掠的女真野人发起进攻,配合朝鲜之军将建州女真彻底消灭。”
“臣领旨。”
周喻又道:“户部也要尽快将辽东军饷粮草调拨过去。”
“臣领旨。”
周喻看看下面的朝臣:“还有谁有事要奏。”
礼部尚书站出来:“皇上,臣有事要奏,今年是科举之年,但春闱在即主考官人选尚未定下,还请皇上做主。”
“科举啊。”周喻微微点头,沉吟一声在下面众人的脸上扫了一眼,道:“此事便由工部尚书为主,刑部尚书为辅。”
工部,刑部?
两位尚书站出来:“臣,遵旨。”
一件件的事情处理完了周喻才下朝回去休息,中午休息了一会内阁成员还有六部尚书就全部出现在了周喻的御书房里。
起码现在人还是齐的,虽然周喻答应他们致仕养老,但什么事总得有个过程,工作都没交接完成自然不可能拍拍屁股就直接离开。
在御书房里,周喻斜靠在软榻上,右手在传国玉玺上轻轻摩挲。
目光看着众多臣子轻笑一声,道:“你们这些老家伙,明知道朝堂这么多事情要做,偏偏却要选择在这个时候一起致仕,莫非是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还是说朕有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们不满意了。”
几位老臣闻言脸色骤变的跪伏在地。
“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此意!”
“臣等年老体衰,实在不堪重任,唯恐耽误国事。”
周喻似笑非笑:“那为什么非要是现在?辽东战事未平,六部缺人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却要带头撂挑子?”
老臣们顿时噤若寒蝉,连忙解释。
周喻忽然放声哈哈一笑:“朕是你们开个玩笑,诸位爱卿不必如此紧张?”
“都起来吧,朕虽然准你们致仕可没说准你们躲清闲,以后虽然不用天天入宫去内阁处理政务,但顾问院闲来无事却是可以去走走的,朝廷有什么重要的奏报朕也会让人送到你们府中,不过这京城你们是无法离开了。”
老臣们暗自松了口气可心中也很无奈。
“是,皇上。”
周喻微微点头,语气一变:“今天把你们全部叫来是因为朕有些事情要和你们私下商量,你们要不要猜猜怎么回事,说对了朕有赏,要说错了那朕就把这个事情交给你们去做。”
内阁的大臣们脸色变了变,最终陈循苦笑一声,硬着头皮无奈道:“皇上雄才大略高瞻远瞩,老臣等虽愚钝但也隐约有所察觉,皇上是准备推行新学施行新政。”
周喻笑了:“你们这群老家伙都是千年的狐狸,朕就知道你们是不想掺和所以才会致仕。”
“只是这些事你们不掺和不行,大明接下来要走的是扩张的道路,必须上下齐心共同对外,以前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些东西,这样规矩那样规矩的旧制只会成为大明的掣肘,而且六部权责不清许多事情只能相互推诿,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乱子。“
几位老臣沉默不语,他们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周喻会这么直白的摊牌。
这事是真的不容易,要把羊性转变成狼性,主动对外作战侵略,穷兵黩武,每一个参与变革的领头人一定都会承受无比巨大的压力。
“你们致仕朕不拦着。”周喻语气平静的道:“但变法之事你们躲不掉,顾问院不是摆设,该出主意的该做事的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装糊涂。”
老臣们心中苦笑,却也只能躬身:“臣等遵旨。”
为什么不拒绝,因为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力,他们已经不是纯粹的文官,而是有着爵位的新勋贵,立场不同了自然不能按照以前的那套去做事,人老越精看得明白,这个时候若是拒绝不上车,那以后也不可能有他们什么事了,说不定下次再聚就是在阴曹地府。
周喻对于这些人的表态很满意的点点头,道:“嗯,新政之事你们要心中有数,六部到时候也要积极配合。”
“臣等遵旨。”
于谦拱手道:“皇上,新政新学之推行也要有合适的机会,如今春闱在即也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臣等也需要皇上详细告知新政新学之事才能更好的配合。”
众人看向于谦,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和周喻在一唱一和,不过于谦的话说完周喻就从手边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册。
“这就是朕要推行的新政。”周喻让兴安把书册递给于谦,又开口道:“朕今日早时收到密信,只是事关重大刚才不好多说,迷信中说建州野人狗急跳墙竟是趁着我大明将士一时不查攻打了圣人公府,在里面烧杀抢掠还虏走了不少人,等到我大明的将士赶过去那边也只剩下一片狼藉。”
周喻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人无不瞪大了眼睛看向周喻。
圣人公府,那是圣人后裔的府邸,地位超然历来受朝廷礼遇。
建州女真竟敢攻打那里简直是胆大包天,是对大明宗法礼制的极大挑衅!是对天下文脉的践踏!
周喻淡淡道:“朕倒是已经令锦衣卫东厂彻查,只是影响太大朕也不好公开,不过好在找到了不少圣人公的血脉后裔,朕已经令人严加保护送来京城了。”
于谦平静道:“此事若传出去天下一定会震荡,士林也会震怒,女真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对其亡种也不会再有人反对。”
礼部尚书颤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须慎重处理,圣人府是天下文脉象征,若处理不好恐怕会引起士子激愤甚至动摇国本……”
“国本?”周喻不屑一笑,道:“他圣人公什么时候是我大明的国本了?我大明立国不是靠的他们,而我大明现在也还有活着的圣人,拜活圣人的人多还是拜古圣人的人多?更何况那些被杀虏之人是圣人公血脉不是圣人公本人,府邸被灭可动不了我大明国本。”
礼部尚书怔了怔:“这?”
御书房里,大臣们的表情脸色逐渐变化,看着周喻张张嘴一个个的心里简直是翻江倒海。
周喻也不介意,开口道:“不过现在倒也是个机会,约束天下的腐朽之碑已经被灭了,正好能让我大明顺势推行新学新政,这些被送来京城的圣人血脉说不定也有崇尚公羊之人,公羊好啊朕最喜欢的就是公羊。”
有人的喉咙动了动不自觉的发出了声音,也打破了御书房的沉默。
于谦的表现最为平静,一看就是早就知道。
可其他人确实真的不知,但现在他们是知道了。
周喻的目光在众臣脸上扫过,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几个老臣额头渗出汗珠,却不敢抬手去擦。
圣人公府被袭?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女真人?偏偏还有血脉幸存?偏偏我大明要开始推行新学?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礼部尚书张了张嘴,最终却一个字也没敢说出口。
周喻慢悠悠的端起茶盏,淡淡道:“怎么?诸位爱卿似乎有话要说?”
于谦拱手道:“陛下,此事瞒不了太久,臣觉得不如告知天下将我大明上下拧成一股绳,顺势扫平周边所有不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