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军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
他当然明白张起航这番话里面的意思：老韩，你们淄城这分明就是打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心思啊，这就是你们淄城所谓的诚意？
“这个……这……”
老韩同志讷讷的，他一时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就在韩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张起航叹了口气，对韩军说道：“老韩，我对你们淄城市的诚意很失望，不过看在咱们认识了这么些年的份上，我还是要让你看看我设计的这两款车。”
言外之意，我张起航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韩军知道，我张起航向来是言出必践的。
…………
在看到张起航设计的这两款新车之前，韩军心里多少还对华腾工业集团的新工厂规划产能有些奇怪，觉得他们的步子卖的未免也太大了些，但当看到张起航拿出的这两款车的效果图之后，韩军一下子理解了华腾工业集团领导层的信心来源：这两款车，尤其是那辆轿车，是真好看、真大方大气啊。
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震惊，韩军指着效果图难以置信是向张起航问道：“老张，就这个车，你们打算卖和捷达一样的价？”
就凭这车的外观、内饰，如果这个车卖和捷达一样的价，那捷达还能活吗？
张起航肯定的回答道：“可能最低配的型号比捷达的最低配还要便宜一点点。”
“你们这是……怎么想的呢？”韩军表示自己无法理解：“就这个车，哪怕比捷达贵个一两万也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们在进行内部评估和调研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结论，”张起航肯定的点头：“但问题是我们集团给这款车制定的目标是这是一款走量的车型，我们的目标是：在上市的第一年，后期实现月销2.5万至3万辆，第二年实现月销4万辆的目标。既然是一款超级走量的车型，那定价也不能太贵。”
“……”
韩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是震惊于华腾工业集团对这款车销量的自信，还是笑话自己的胆小？
但无论如何，前期月销2万多辆，后期月销4万辆啊，张起航给这款车型制定的这个销售目标……
韩军忍不住再次看了效果图上的轿车一眼，他承认，这款车确实是非常的漂亮，整车非常的大气，非常符合华夏的传统审美，自己一眼看上去就喜欢上了，甚至于有自己拥有一辆的冲动，但这么高的销量真的可以实现吗？
看着韩军的反应，张起航就知道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笑着道：“怎么？觉得这个销量不大现实？”
“这个……呵呵……”韩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咱们的关系，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觉得你们制定的这个销售目标确实是有点疯狂……老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我明白，”张起航点点头：“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轩逸现在就已经做到了月销超过2.2万辆，‘陆上公务舱’月销超过辆，连天籁的销量都接近4000辆呢？”
“啊……这……这……”
听到张起航提供的这几款车型的月销数据，韩军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轩逸这个车怎么可能卖这么多？
但随即，韩军马上就反应过来，华腾集团这三款车型的月销量加起来差不多就是3.8万辆，半年的销量就是差不多22万辆出头，这与刚刚张起航和自己说的他们集团上半年的销量刚好吻合！那么问题来了，连更贵的轩逸都能够做到月销2.2万辆，张起航设计的这个比轩逸更便宜的新车能不能实现月销3万辆乃至4万辆的目标？
听上去确实是挺不可思议的，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甚至几率还挺大的。
就算达不到4万辆的目标，这不是还有一款中级商务车么，连“陆上公务舱”这种30多万的大型商务车都能有每个月上万辆的销量，刚刚张起航说这个中型商务车的起售价才十五六万，更多的人和单位都能够买得起，而且目前市场上根本就没有同类型的商务车，也就意味着这款车没有竞品车型，这么算起来的话，月销个1.5万至2万辆似乎也不是没有机会？
这么一算，乐观一点的估计，这两款车的月总销量可以达到6万辆，即便是保守一些的估计，也能有个4万多辆？
老天！
这当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么一算，韩军忽然觉得华腾工业集团这个新工厂的一期的设计年产能只有50万辆貌似还有些保守了？
意识到这一点，韩军的一颗心“通通通”的跳了起来：咱也不说未来的二期、三期项目，哪怕就只有这么一期！再假设年销量保守一点，只有40万辆，以平均8万的出厂价来算，一年就是320个亿的销售额……
320个亿……
舔了舔嘴唇，韩军觉得自己嘴里一阵阵的发干！
身为淄城市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韩军自然是对淄城市的各项经济数据烂熟于心、信手拈来，他清楚的记得，在刚刚过去的1998年，淄城市整个市的gdp为536亿，其中第一产业gdp总额为56.28亿，第二产业gdp总额为310.34亿，第三产业gdp总额为169.38亿，而如果华腾工业集团真的将这个汽车制造厂放在了淄城，这一家汽车制造厂全年的产值就比淄城市第二产业1998年全年的gdp总额还要高……
一家产销两旺的汽车制造厂，恐怖如斯！
他真是已经无法去预估和猜测一旦这么一家汽车厂落户在了淄城，能够对淄城的经济发展起到多大的拉动作用了，至于这个工厂给淄城贡献的税收，在巨大的经济拉动作用前面，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这一刻，韩军也终于明白了张起航刚刚的眼神中为什么带着几分对自己的鄙视，换成是自己，自己也鄙视，这么一颗摇钱树、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其他地方的政府看的明明白白的，所以恨不得跪地上求着张起航将工厂落在他们哪儿，而自己呢，是怎么做的？
明白了这些，韩军自己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脑子呢？自己之前是咋想的？
懊恼归懊恼，郁闷归郁闷，但在懊恼和郁闷之余，也越发坚定了韩军将这个项目争取到淄城的决心：只要华腾集团的这个项目能够落户淄城，淄城的经济还不得原地起飞？！就冲着这一点，但凡有一那么哪怕0.1%的机会，自己都要努力争取。
但韩军刚刚开了个口，张起航就抬手打断了他：“老韩，相信你也明白了这个项目能够给你们淄城带来多大的好处，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回去跟你们领导汇报吧，让你们领导商量一下，看看你们淄城能够拿出什么样的条件打动我们……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已经不是我张起航能够轻易决定的了，必须是集体的决定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韩军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点头：“老张，谢谢你了。”
尽管张起航没说，但韩军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大家的条件都差不多的情况下，他可以看在两人交情的份上考虑一下淄城，但如果你们淄城的条件压根就没有竞争力，那就什么都别说了，我不可能放着其他那些给出更好条件的地方不选，选你们淄城。
而对于韩军来说，能够得到张起航这么一个许诺，他已经没法再满意了。
……………………
在张起航起身送韩军的时候，同一时刻，舜耕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办公大楼，刘胜同志扫了一眼电话上显示的号码，整个人飞快的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这才拿起电话，用恭敬的语气道：“领导您好，我是小刘。”
但电话对面的领导却是一点也不客气，径自问道：“刘胜同志，我问你一件事，华腾工业集团准备新建一所汽车制造工厂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原本心中还暗自有些好奇领导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的刘胜，顿时放下了心，连忙说道：“领导，这事儿我听省国资办的陈主任说过了……”
不等刘胜说完，领导再次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你们开发区这边准备给华腾集团什么样的优惠条件？”
嗯？
领导今天的脾气似乎有点不太好？
感觉自家领导说话有点冲的刘胜，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但考虑到可能是领导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也就没怎么往心里去，还以为是领导关心这件事呢，当即笑着道：“领导您放心，我们管委会对于华腾集团的这个新建工厂还是很重视的，经过讨论，我们准备了一系列的优惠条件，比如土地出让金可以给他们优惠30%、税收方面……”
“土地出让金优惠30%？！”刘胜的话还没说完，就再一次被领导给打断了，这一次，领导是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骂道：“刘胜啊刘胜，组织让你负责开发区的工作，你就是这么负责的？”
“……”
刘胜懵了：什么情况了？怎么领导忽然间这么生气？
到了这会儿，哪怕刘胜的反应再慢，也知道领导是对以自己为首的开发区管委会在对待华腾工业集团准备新建的这个工厂上的态度不满意了，但是为什么啊？领导为什么不满意？
难道是因为管委会这边给出的优惠条件太少了？
对于这一点，刘胜觉得自己有点冤：华腾工业集团可是省属企业，他们的工厂放在哪里，那还不是省国资办一句话的事儿？省国资办的陈海洋主任一句“你们就把这个工厂放在咱们舜耕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吧”，难不成他们还敢说不行？
既然华腾集团的这个工厂落户开发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开发区这边为什么要给他们太好的条件？
在刘胜看来，能给他们优惠30%的土地出让金已经很够意思了，这还是看省国资办陈海洋主任的面子上，其实按照刘胜的意思，这30%的土地出让金也没有必要优惠……
就在刘胜满肚子委屈的时候，电话那头的黄文勇同志再次开口了，他叹了口气，向刘胜问道：“小刘啊，你是我一手带起来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大致也能明白……你是不是觉得华腾工业集团的这个工厂，一定得放在你们开发区？”
刘胜心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但重点在于话不能这么说，他谦虚的道：“这个……倒也不能这么说……”
终究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黄文勇同志叹了口气，对刘胜说道：“小刘，你呀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没有一点忧患意识？谁告诉你的华腾集团的这个项目就一定要落在你们开发区的？”
听到黄文勇这话，刘胜整个人都有些懵了：老领导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华腾集团这只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听到刘胜的话，黄文勇叹了口气，说道：“我听到了一些消息，现在省内各地市乃至咱们鲁省周边的几个省份，为了争夺华腾集团这个项目都快打起来了，开出来的条件更是一个比一个好，琅琊、琴岛、东莱、淄城甚至是苏省的一些城市的同志几乎天天都在往华腾集团跑，开出的条件更是一个比一个好，苏省那边已经开出了‘只要华腾集团过去，立刻给华腾集团免费拨付5000亩的工业用地，土地出让金全免，可以帮忙协调建厂贷款，只要张起航点头，苏省会亲自成立一个由副sheng长杨兵同志带队的工作小组，负责帮华腾集团解决遇到的一切困难’……
看看周围这些省份的诚意，再看看你们的的态度，小刘，我问你，如果换了你处在张起航同志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听到自家领导这话，刘胜也慌了：“这……这……领导，这怎么可能啊，他张起航怎么能这么做？”
“他张起航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这……他们华腾集团是省属国企啊，难道他们不应该听省里的招呼吗？”
听到刘胜慌张的话语，黄文勇忽然觉得有点想笑：这就是自己这些年用心培养出来的人？深吸了一口气，黄文勇反问道：“呵……你也知道华腾集团是省属国企？既然你知道华腾集团是省属国企，那作为企业，华腾集团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
刘胜不说话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身为省属国企，首先华腾集团当然要合法经营，但在合法经营的前提下，他们的第一要务就是确保资产的增值，他们华腾集团增值了，也就意味着鲁省的国有资产增值了，那么问题来了：
同样是建这座工厂，将这个工厂放在舜耕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华腾工业集团在缴纳了70%的土地出让金、没有享受其他的优惠的情况下，假设整个工厂的建设成本是5个亿；
但如果华腾集团将这个工厂放在了苏省，土地出让金全面，苏省还给帮忙协调低息贷款，同时配套了大量的税收见面等优惠，最后一算账，整个工厂的建设成本是3个亿，同时在今后5年时间里还能够享受数十个亿的税收优惠……
从国有资产增值、保值的角度，华腾集团应该选择去哪儿投资，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也是这一刻，刘胜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倨傲的态度让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大错：自己总以为陈海洋同志会给华腾集团下命令，让华腾集团将这个工厂放在自己的开发区，但却忘记了，人家陈海洋凭什么听自己的招呼啊？
此外，就以自己之前给出的优惠条件，恐怕陈海洋已经背地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回娘了。
听到电话那头逐渐沉重起来的呼吸声，黄文勇也明白，这个刘胜大概是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刘胜说道：“刘胜同志，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将华腾集团的这个新工厂放在舜耕！”
顿了顿，他沉声道：“我给你说，省里的领导们对华腾集团的这个项目可是高度重视、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如果这个工厂最终没有落在舜耕，反而去了外地乃至外省，你这个管委会主任也就不用干了！”
我管委会主任的位子都危险了？
刘胜闻言，吓的整个人都是一激灵，他连声道：“领导，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和错误，所以请您放心，我马上就和同志们讨论，拿出最好的、最有竞争力的招商条件，想尽一切办法去说服华腾集团和张起航同志将这个项目放在舜耕、放在我们开发区，让这个项目带动本市乃至全省经济的发展，保证不让您失望！”
尽管这会儿刘胜的心里对于自己能否说服张起航还一点把握都没有，但他更清楚，自己已经没有迟疑和犹豫的空间了。
果然，听刘胜怎么说，电话那头的黄文勇同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微微颔首道：“这话你别对我说，去对省里的领导们说，我只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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