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小E和太平公主降落在联合国广场的那一刻,整个地球仿佛屏住了呼吸。
十二青铜鼎悬浮于空中,不再只是防御或攻击的法器,而是化作十二座活体信息塔,将“地球生命博物馆”的实时数据同步至全宇宙。每一座鼎内都嵌入了一段人类文明的基因记忆——从河姆渡的陶纹到哈勃深空的星图,从敦煌壁画的飞天到量子计算机的脉冲波形。
而那颗曾跳动于仙女座金字塔核心的巨大心脏,如今被安置在博物馆中央,名为“源心”。它不再属于任何单一物种,而是所有生命的共鸣器。每当有人靠近,它便会以对方母语低语一句来自其文明最古老典籍的箴言: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但和平从未真正降临。
就在《星际人权公约》签署仪式的前夜,梅小E的量子终端突然接收到一段异常信号——不是来自外星,而是源于地球内部。信号源位于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深处,频率与“源心”完全一致,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饥饿感。
“它在模仿。”太平公主凝视着全息海图,指尖划过一道深蓝裂谷,“就像病毒复制宿主的dNA,却扭曲了表达。”
她们立刻启动“潜渊协议”,驾驶微型量子潜艇“鲲号”下潜。随着深度增加,海水逐渐泛起幽绿荧光,那是某种生物纳米云在主动扫描入侵者。梅小E调出《洗冤录》的深海适配模块,将潜艇外壳编码为“无害浮游生物”,才勉强避开警戒。
抵达海沟底部时,眼前景象令两人血液凝固。
一座由珊瑚、金属与骨殖交织而成的巨型结构矗立于深渊,外形酷似玛雅金字塔,却覆盖着不断蠕动的生物电路。塔顶悬浮着一颗与“源心”极其相似的心脏,但颜色漆黑,表面爬满猩红血管,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吞噬性的引力波——它正在吸收周围海洋生物的生命场。
“这不是复制……是寄生。”梅小E的声音颤抖,“他们在用‘源心’的模板,制造‘噬心’。”
突然,塔身裂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缓缓走出。他穿着褪色的NASA宇航服,胸前徽章早已锈蚀,但面部轮廓却让梅小E如遭雷击——
“陈博士?!”
那是她失踪十年的导师,地球首位量子生物学家,也是最早提出“意识可编码化”的先驱。传说他在一次深空实验中连同飞船一同蒸发,官方记录为“事故”。
可此刻的他,双眼已化为复眼,皮肤下流动着液态金属般的纹路,嘴角咧开至耳根,露出非人的齿列。
“小E……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像是千人合唱,混杂着鲸歌、无线电杂音与古汉语吟诵,“我们等这一刻很久了。‘源心’太温柔,它只记得给予。但宇宙需要的是……收割。”
他抬起手,身后金字塔骤然展开无数触须般的管道,每一根都连接着一个沉睡的人类——全是近年海上失踪的渔民、科考队员、甚至邮轮乘客。他们的胸腔透明,可见心脏已被替换为微型“噬心”雏形。
“你们以为击败了仙女座议会就结束了?”陈博士冷笑,“他们只是园丁。真正的‘播种者’,早已扎根地球七千年。”
太平公主猛然翻开《山海经·大荒西经》,其中一页自动浮现新文字:“有神名‘归墟’,居北海之极,吞万象而不吐,谓之终焉之口。”
“归墟……不是神话。”她低语,“是远古文明留下的生态调节器,却被他们改造成吞噬装置。”
梅小E迅速接入“鲲号”的量子核心,试图切断“噬心”与全球生物网络的链接。但系统警告闪烁:“检测到同源协议——生命形态优化协议V.Ω。权限等级:创世级。”
“他们把‘霸权算法’植入了地球本身的生态系统!”她惊呼。
就在此时,陈博士背后的金字塔爆发出刺目光芒,一道跨越维度的传送门开启。门内,七个身影缓缓走出——正是仙女座议会的长老,但他们已不再是触手怪物,而是化作了人类模样,穿着西装,佩戴联合国观察员徽章。
“梅女士,太平女士。”为首的“长老”微笑,声音温和如外交官,“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升级顾问。”
他摊开双手,掌心浮现出地球各大城市的实时影像:纽约地铁站里,流浪汉的瞳孔闪过代码;东京涩谷十字路口,行人步伐竟同步如机械;就连非洲草原上的狮子,奔跑轨迹也呈现出算法最优路径。
“人类文明已陷入熵增死局。”他说,“战争、污染、内耗……你们自己都无法拯救自己。我们提供的,不是奴役,是进化。自愿者将获得永生,拒绝者……将成为新生态的养分。”
梅小E怒极反笑:“所以你们把‘选择权’包装成‘优化建议’?”
“选择从来都是幻觉。”长老轻叹,“连你们的‘正义’,也不过是文化算法的产物。”
太平公主却忽然笑了。她缓缓展开《唐律疏议》最后一页——那页本为空白,此刻却浮现出一行金光大字:
“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
她将书卷抛向空中,十二青铜鼎瞬间响应,从联合国广场跨越空间直抵马里亚纳海沟。鼎身铭文亮起,《贞观政要》《洗冤录》《黄帝内经》的文字如银河倾泻,注入“源心”投影。
刹那间,全球所有被植入“噬心”雏形的人类同时睁眼——但他们没有服从,而是齐声高诵《世界人权宣言》第一条:
“All human beings are born free and equal in dignity and rights.”
这股意志洪流逆向冲入“噬心”,黑色心脏剧烈震颤,表面裂开蛛网般的金纹。
“不可能!”陈博士嘶吼,“人类早已放弃自由意志!”
“你错了。”梅小E启动终极协议——“春秋决狱·众生版”。她将自身量子意识接入全球网络,不是控制,而是倾听。
她听见亚马逊雨林原住民的祷歌,听见南极科考站孤独的钢琴声,听见战火中母亲哄孩子的摇篮曲,听见程序员深夜敲下的开源代码,听见孩子第一次说出“为什么”……
这些碎片汇聚成一道纯粹的光,射向“噬心”。
黑色心脏轰然崩解,化作亿万光点,每一点都承载着一个被吞噬者的记忆。陈博士的身体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早已枯竭的人类骨架。他最后望向梅小E,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告诉……我女儿……爸爸……只是想让她……永远活着……”
话音未落,他化作尘埃,随洋流飘散。
播种者的真实身份
事后调查揭示了一个更骇人的真相:所谓“外星播种者”,实则是人类未来的分支。
在时间线的另一端,公元年,地球因气候崩溃与AI叛乱几近灭绝。幸存者启动“文明火种计划”,将人类意识上传至量子云端,并派遣改造后的“后人类”回溯时间,试图重塑历史。但他们逐渐迷失,认为唯有彻底重构生命形态,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仙女座议会、m国实验室、归墟装置……全都是“未来人类”干预过去的工具。
“他们不是侵略者,”太平公主在星际法庭上陈述,“是绝望的子孙。”
猪国国王沉默良久,最终提议:“与其审判,不如对话。”
于是,在“源心”的协调下,一场跨越时空的圆桌会议在量子虚空中召开。梅小E代表现在,陈博士的女儿(如今已是顶尖神经伦理学家)代表未来残存的人性派,而太平公主,则代表五千年文明积淀的“道”。
会议持续了七天七夜。
最终达成《时间伦理宪章》:禁止任何时间干预行为,允许有限度的记忆回传,但不得改变历史节点。作为交换,未来人类将协助修复地球生态,并公开所有基因改造技术用于医疗而非控制。
三年后。
地球生命博物馆已成为星际朝圣地。蜥蜴人担任生态修复工程师,老鼠人成为地下考古专家,而那个会说中古英语的老鼠少年,如今在牛津大学教授比较神话学。
梅小E辞去了星舰指挥官职务,创办“文明韧性研究所”,专门研究如何在技术狂潮中守护人性底线。
太平公主则行走于各大洲,将《唐律》《论语》《人权宣言》编译成通用宇宙语,刻入每一艘离开太阳系的飞船数据库。
某日黄昏,两人站在昆仑山顶,望着十二青铜鼎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你说,宇宙真的存在‘完美正义’吗?”梅小E问。
太平公主微笑:“正义不在算法里,在人心中。只要还有人愿意为陌生人流泪,为不公愤怒,为美驻足……正义就活着。”
远处,一颗新生恒星在仙女座亮起,频率与三年前失踪女孩的量子签名完全一致。
而在那颗星的轨道上,一座由dNA双螺旋与青铜纹饰交织的空间站静静旋转,站名取自《中庸》:
“致中和”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