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霖，你欺人太甚！”
庆国公在萧奕霖嘲讽的语气下，气急怒吼。
北境战败，是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沈氏一族，在此战后，军中根基尽毁，再无一人执掌军权。
大夏重文，寒门学子尚可通过科举谋取一官半职，晋升士族。
可他们这些世代征伐的武将世家，断了军籍，就等于彻底废了。
沈重珅如何能不恨？
他日夜辗转反侧，恨不能食其肉，啃其骨，如此才能消心头之恨。
可萧奕霖却如何都不肯放过他。
“欺人太甚？”萧奕霖冷笑，“我十万北境亡魂，若是听到庆国公此言，定要夜夜悲鸣不止。”
“北境一役，是我败了，”沈重珅颓然的神色陡然一转，“可汉王殿下，你又真能长胜不败？这其中的缘由……想必太皇太后比谁都清楚。”
庆国公还真是能言善辩，是个人才。
唐如玥端坐在珠帘后，蓦然想到，怪不得庆国公能屡次三番重新立于朝堂。
沈家子弟之中，确实无人能出其左右。
这一手祸水东引，当真是玩得漂亮。
她似笑非笑地道：“”北境袭扰我大夏数十年，汉王为皇子时，不忍北境军民饱受敌国侵扰，主动请缨前往北境投军，哀家怜其年幼，也曾托人照拂一二，汉王一步步从校尉做到参将，在庆国公兵败临阵脱逃后，以一己之身撑起北境军，拼死抵抗，最终击败数倍敌军，成功守住北境安危。”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此事，不止哀家和皇帝看过军情奏报，兵部、内阁皆有朝臣为证，不知庆国公提及此事，所为何由？”
沈重珅还没说话，萧奕霖便抢先回应太皇太后。
“母后笃信佛法，最是慈悲，不忍揭穿这厮的阴暗，”他侧目凝视，神态满是不屑，“儿臣却是个直性子，忍不了旁人如此猜忌，当年，我曾多次进言，阻止庆国公出城迎敌，占据常怀镇厚重的城墙，便是百万敌军，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可庆国公当时如何肯听，不过是几句冷嘲热讽，他就带兵冲出城外，果然陷入敌军重围，可怜我大夏将士就这样成了敌人刀下亡魂，可他做了什么？庆国公敢当着陛下和群臣面前如实相告吗？”
沈重珅脸色一白，侧头避开他的逼视，“我……我也是为了城内的百姓，若非如此，我早就……”
“早就降敌，还是早就弃城逃跑？”
萧奕霖抢断他的解释，逐一击破沈重珅的谎言。
“当初你兵败，险些被擒，本已是死罪，若是能反思己过，重整旗鼓，率领本镇军民拼死抵抗，也算是告慰北镇冤死的亡魂。”
“呵，你说得倒是轻巧，”沈重珅冷哼，“常怀镇以军户为主，那一战死伤殆尽，城中不过只剩下不足五千人，要面对数十万的敌军，如何坚守？”
“城内确实只剩下不到五千士兵，可城内还有数万百姓，未尝不能一战。”
萧奕霖眸色幽深，当初那一战，北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常怀镇十不存一。
即使后来他侥幸获胜，可是战死的将士百姓们，却再也回不来。
正是因为那一战，他才下定决心留在北境戍边。
大夏建国之初，也曾奉行前朝天子守国门的精神，萧氏先祖皆曾驻守北境。
可不知何时起，大夏的天子再也没有走出过宫廷。
流淌在血液中的野性，渐渐被京都的奢靡磨平，沉迷于享乐，对百姓的疾苦视若罔闻，沉醉在大夏繁华的虚假幻想之中。
萧奕霖先后在北境、西北征战多年，亲眼目睹边关被蛮族屠戮后的惨状。
他麾下的北境玄甲军，还有身边的护卫，大多都是战争孤儿。
他们的父母，兄弟，家人，全都死于战乱，连一座坟茔都没有存于世。
可诸如庆国公这样的勋贵世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却只是付出些家财，就能免于问罪，甚至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
勋贵世家始终高高在上，那些死在北境的无数尸骸，如何能甘于安眠？
萧奕霖很愤怒，胸口如同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而沈重珅的狡辩，彻底引燃了他的愤怒。
“他们是为国捐躯，非为我沈重珅，更何况该给的封赏军衔，不是都已经给他们了吗？他们这些低贱军户，只怕这一生也难以企及，还有何不满？”
萧奕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克制住心底汹涌的杀意。
“在你眼中，他们就连草芥都不如，”他咬紧牙关，掌心握紧腰间的佩剑，“那么今日，本王当堂斩杀了你，也不过如同碾杀一只蚂蚁。”
萧奕霖话音未落，寒光陡然一闪，不过转瞬之间，沈重珅的人头便已落地。
赤红的热血兜头浇了近旁朝臣一身，下一秒，尖叫声响彻大殿。
“杀人了！快来人，救驾！汉王造反了！”
“汉王萧奕霖！你，你竟然当着陛下的面，斩杀无辜朝臣，你这是谋逆！”
“陛下！汉王罪不容恕！其心可诛啊，陛下！“
萧景羲也觉得沈重珅在作死，可皇叔就这么一剑砍了他也太鲁莽了啊。
他觉得额角都在抽痛，百官叫噪的声音，如同上百只鸭子在耳边聒噪，吵得他耳鸣头晕。
皇叔啊皇叔，你真是给朕出了个难题。
萧景羲抬手下压，大殿中迅速安静下来，数百只眼睛紧紧盯着他，等着他的抉择。
“汉王，你可知罪？”
群臣：……就这？
萧奕霖单膝跪地，向萧景羲行礼道：“陛下曾下旨嘉奖北境军民英勇抗敌，庆国公却在朝堂上公然羞辱北境军民，污蔑皇室亲王，臣以为皇室威仪不容挑衅，否则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骑到我萧氏一族头上，大夏到底是萧氏的天下，怎能容贼子冒犯天威！”
萧景羲扶额，话虽如此，可您老人家也不能当场杀人啊！
尽管心底的小人在疯狂吐槽，可表面上他只能对萧奕霖的说法表示赞同。
“皇叔所言也有道理，庆国公多次污蔑皇叔，诸位爱卿也是有目共睹，朕，绝不容许任何人冒犯皇室威仪，意图撼动朝廷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