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府联合汉东省搞的扶贫暗查?”彭来昌说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继而慢慢恢复到冷厉的状态。
他疑惑地拿起报告,刚翻第一页,脸色就顿时惊变!
32个空壳示范点!
1.2亿扶贫资金挪用!
村民补贴未发放率达65%!
这些字眼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眼睛!
他的手指开始用力,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看到里面附着的空示范点照片、村民签名的证言,脸色从苍白慢慢涨成通红,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砰!”彭来昌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绿茶溅出来,洒在报告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他猛地站起来,手指着蒋震,厉声道:“蒋震!你他妈的是要造反吗?!谁让你搞暗查的?谁给你的权力?!”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常委没敢说话的!
他们从没见过彭来昌这么失态,更没见过有人敢在常委会上,用一份暗查报告直接跟这一把手叫板啊!
蒋震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只是平静地看着彭来昌:“彭书记,我是广贵省省长,扶贫是我的职责。看到老百姓没拿到该得的补贴,看到国家的资金被挪用,我不能不管。这份报告里的每一个字,都有暗查组的录音、照片和村民证言佐证!这,绝对不是我凭空捏造的!是事实!”
“佐证?谁知道你这‘佐证’是怎么来的!?”彭来昌怒不可遏,伸手抓起报告,就要往地上扔,却被旁边的省纪委书记王立庆悄悄拉住——王立庆脸色发白,却还是低声劝:“彭书记,冷静点,这是常委会,有话好好说。”
彭来昌甩开王立庆的手,眼睛死死盯着蒋震,指着蒋震说:“你想怎么样?是想要把这份报告捅到上面去?让我难看?啊?!”
“我不想让谁难看……”蒋震语气依旧平静,面色淡漠,低声说:“我只想让扶贫资金真正到村民手里,让空壳示范点真正住上人。彭书记,现在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是该想想怎么补救——再过一个月就入冬了,那些住土坯房的村民啊……他们,等不起的。”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彭来昌的怒火上。
彭来昌看着蒋震平静的眼神,又看了看在座低头沉默的常委,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权威,在这份铁证面前,已经开始有所降低……
这怎么能行?
这个蒋震想要搞事,想要撼动我的位置……
这种事情,怎么能发生呢!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彭来昌的死死攥着报告,脸色冷得吓人。
其他常委知道彭来昌是真的火大,也是在极力隐忍着不发作。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下来……
刚才的失态已经让常委们看到了他的慌乱,现在必须稳住,用最稳妥的方式反击,而“程序”,就是他最锋利的武器。
他慢慢翻开那份暗查报告,目光扫过“汉东省扶贫工作组”的印章,眉头深陷,手指在印章上轻轻点了点后,转头看着蒋震说:
“蒋震同志,我先不说报告里的内容真假。你跟汉东省搞联合暗查,这件事,开过常委会讨论吗?向省委报备过吗?”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绷紧,常委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蒋震身上——跨省份开展工作,尤其是涉及“暗查”这种敏感事项,按规矩确实要经过省委集体研究,至少要向一把手报备,蒋震这么做,确实占了“程序不当”的理亏。
“彭书记说得对。”分管政法的常委率先附和,身体微微前倾,“跨省份合作不是小事,尤其是扶贫这种全省性工作,不经过常委会讨论,容易出乱子,也不符合咱们省的工作规程。”
“是啊,”另一位常委跟着点头,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附和,“之前咱们跟邻省搞产业合作,都要先开协调会,再报省委备案,蒋省长这次确实有点急了。”
彭来昌听着常委们的附和,脸色慢慢缓和,他合起报告,推到桌子中间,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同志们,我们搞工作,既要讲实效,更要讲程序!程序是底线,是规矩,没了规矩,工作就容易跑偏!蒋震同志想查清扶贫情况,出发点是好的,但方法错了!他擅自联合外省份搞暗查,绕开省委,绕开常委会,这是对省委权威的不尊重,也是对咱们广贵工作规程的漠视!”
他说着,转头看向蒋震,语气加重,目光犀利:“这份报告,我暂时不能认。不是我不重视扶贫,是它的‘出身’不合规。要查,也得由省委牵头,组建省内的调查组,按程序来,而不是让外省份的人来‘指手画脚’!”
蒋震坐在椅子上,耐心听完了所有人的话。
他早料到彭来昌会拿“程序”做文章,这种避重就轻的手段,在官场里太常见了!
不谈问题本身,只谈规矩,用程序的“错”,掩盖事实的“恶”。
“彭书记,各位常委……”蒋震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承认,联合汉东搞暗查,没提前跟省委报备,这是我的疏忽。但我想问问大家,为什么我要绕开程序?为什么我要找外省份的人帮忙?”
他说着,直接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在座的常委,语气中肯地说:“我到广贵这快一个月了!我去了五个地级市,每个地方的市委书记都陪着我,饭桌上说的都是‘彭书记领导得好’‘扶贫成果显着’,可一到村里,看到的是什么?是盖着塑料布的漏雨土坯房,是空无一人的‘示范点’,是拿着玉米等着过冬的老太太!”
他指向报告说:“我问云川市市长,扶贫资金为什么没到村民手里,他说什么,是个别村延迟?我问黔州市委书记,示范点为什么没人住,他说误会……呵,我让秘书私下找村民了解情况,结果第二天,那个村民就被村干部请去谈话!彭书记,各位常委,你们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我靠省内的人搞调查,能查到真相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没人敢接话。
蒋震说的这些,有些常委其实早有耳闻,只是不敢说,也不愿说——彭来昌的强势,让他们习惯了沉默。
“程序重要吗?重要。”蒋震的语气陡然变厉,手指重重敲在报告上,“可比程序更重要的,是老百姓的日子!是国家下拨的扶贫资金能不能真正用在实处!如果按‘程序’来,组建省内调查组,成员都是彭书记的人,这份报告最后会是什么样?无非是换个说法,把‘挪用’写成‘暂借’,把‘空壳’写成‘待完善’,继续自欺欺人!”
“蒋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彭来昌猛地拍桌,脸色又涨成通红,“你是说我在打压你?说我在掩盖真相?”
“我没这么说。”蒋震转过身,直视着彭来昌,眼神锐利如刀,“是事实让我这么做的。如果工作能实事求是,谁愿意绕开程序?如果省内能查清真相,谁愿意找外省份帮忙?彭书记,你口口声声说‘程序’,可你有没有想过,当程序成了掩盖错误的挡箭牌,当规矩成了弄虚作假的保护伞,这样的‘程序’,有意义吗?”
他伸手拿起那份真实报告,语气坚定地说:“这份报告,我会上报!省委省政府不让我上报,我也会通过我自己的渠道,递到大领导面前。我知道这么做会得罪很多人,会让有些人不舒服,但我是广贵省省长,我站在这个位置上,我就不能看着老百姓受委屈,不能看着国家的钱被浪费!”
“你敢!”彭来昌嘶吼着,手指指向蒋震,“你要是敢把报告捅上去,我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蒋震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全场,“彭书记,我蒋震从参加工作那天起,就没怕过事。在西东,我敢跟军火贩子硬碰硬;在云州,我敢跟不作为的干部叫板;现在在广贵,我就敢查清楚扶贫的真相!”
他将报告放进公文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们想继续弄虚作假,想继续指鹿为马,我管不了。但我蒋震,绝不会同流合污!这份报告,我一定会递上去,至于后果,我一个人承担!你们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大可以在常委会上罢免我,也可以向上级举报我——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必须给广贵的老百姓一个交代!”
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了,只有彭来昌粗重的呼吸声。
常委们看着蒋震坚定的模样,再看看彭来昌铁青的脸色,心里都清楚——这场关于“程序”与“真相”的博弈,蒋震没有退缩,而彭来昌的权威,已经在这份铁证和蒋震的决绝面前,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蒋震拿起公文包,最后看了一眼彭来昌,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彭书记,常委会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去处理报告的事——老百姓的日子,等不起……”
说完,他转身走出会议室,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却像一道惊雷,在广贵官场的平静水面上,炸起了滔天巨浪。
众人那刻才后知后觉,这蒋震是…彻底跟彭来昌书记杠上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