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安的风,是越来越急了。”
王敬直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郑家找上门来,王家的风暂时不急了,郑家嘛。
那就不好说了。
王家宅邸门口,王敬直目送郑府马车远去,檐角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家中的仆从提着灯笼出来,要点燃宅门口的两只灯笼。
郑文安的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长安城的暮色之中。
“回吧。”王敬直言语了一句,跟在身后的管家点头应声,对着门口的小厮示意。
等王敬直回到宅子里后,门口的灯笼点了灯,火光跳动,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朱红的大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
净街鼓响过之后,街上除却巡逻的金吾卫和更夫之外,便不再有其他闲杂人等。
长安城的夜晚管控尤为严格,因此每年偶尔几次没有宵禁才显得尤为珍贵。
郑文安回到郑家之后,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王家那边,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这次儿子去这一趟,并没有见到王珪,是见了他儿子王敬直。”
郑文安行礼后禀报道
郑善愿微微颔首,将竹简放在案几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见不到王珪也是正常。\"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是要见王珪,不是为父去,就是你大伯亲自登门。只有我们二人,才够分量让他出面。\"
自己的儿子跟王珪之间,差着辈分呢,王珪必然不会亲自出面。
而且,他们要谈的事情,也不是文安能去谈的。
双方心里都有这个默契,所以这次,也只是例行打个照面罢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那,等到后天,父亲要和大伯一同去王家吗?”郑文安好奇问道。
郑善愿微微摇头,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这件事,你大伯不让我插手了,想来,是他自己要去见王珪了。”郑善愿有些感慨。
书房里一时寂静,只有烛芯燃烧的细微声响。郑善愿望向窗外的夜色,声音低沉:
“文安,这件事,咱们郑家,可是栽了个大跟头啊。”
“你大伯去王家跟王珪谈这件事,家中,必然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最近这几天,长安城里,崔家已经忙碌起来,开始清点交割盐铁经营的事项了,或许接下来,就是王家,还有咱们郑家。”
郑文安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父亲话中的沉重。
盐铁经营。
这是许多大家族钱财方面的一大进项,一大根本了。
钟鸣鼎食之家,亲族仆从,少则数百,多则上千人。
要养活这么多人,每年的支出,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体面要维持。
锦衣玉食,是享受,也是门面。
“原本我以为,咱们家事情做的够干净,足够置身事外,可如今看来,下手还是不够利落。”
郑善愿苦笑着。
“自己家的事情没做干净,也低估了陛下的手段。”
他忽然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儿子:\"这教训,你要记住。吃亏了,就要长记性。下一次,绝不能在同样的事情上犯糊涂。\"
郑世安深深鞠躬:\"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窗外,一阵夜风掠过,吹得书房窗纸沙沙作响。
“往后家中的产业,更是要好好经营了。”郑善愿叹息一声。
三郎四郎不在长安,还不知道长安城发生的事情。
而家中要将盐铁经营这一块交出去,那交出去之后的空缺,该如何弥补?
支撑着这一大家子,也属实不容易。
只是靠着家中人在朝为官,每年领的那些俸禄,可支撑不起家族的开销。
而家中虽然有其他产业。
可是盐铁这一块,着实是一块肥肉啊。
除非,郑家也有像泾阳王府那样,和茶叶一样的买卖。
就算不是茶叶,泾阳王府的其他产业,也让人羡慕啊。
因为泾阳王府的产业,无他,唯有稀缺。
那买卖,就只有他家一家在做。
旁人无从窥探。
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郑善愿也知道,要窥探泾阳王府的产业,一点都不容易。
死了多少人,只有自己这些人心里清楚。
不过,崔家,王家还有郑家,将盐铁交出去,陛下难不成就这么收了,不会有一点补偿吗?
倒是长孙家和杜家,两年前将盐铁权交给了朝廷,从临颍县的服务区拿到了一些东西。
郑善愿在思索着。
服务区这种地方,朝廷能做,那世家呢?
是否也能做。
无非就是圈块好地,投钱,将地方收拾出来,满足来往商旅行人的需求。
倒也简单。
客栈,酒楼,仓库,马厩。
就这么点东西。
泾阳县庄子上的交易区,也是知道的。
大差不差就是这么些东西。
自家仆从去过那边,回来汇报说,那边交易区,每天都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酒楼客栈生意好的很。
仓库租赁出去也不在少数.......
现在还未曾有人想到这一层,或许,这里面,有可为.......
朝廷选定服务区,目前就只有临颍县一处已经建造完成,其他的地方,就算是要建造,目前也没有什么风声,或许私底下已经在议论了吧.......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消息。
郑善愿想到这一处,打算去找自家大兄商议商议。
大兄在朝为官,在尚书省中,知道的消息应该不少。
而服务区这种事,朝廷要选地方建造,走户部的账,用工部的人,消息必然不会瞒着尚书省的官员。
哪怕是有点风声,也足够了。
晚饭过后,郑善愿便来到了郑元璹的书房。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门窗大开,郑元璹就坐在窗边的榻上,手里拿着银丝掐边的蒲扇,微微扇动着,另外一只手拿着书卷,认真的阅读。
虽是在读书,但是郑元璹的心思,也不全然在书卷之上。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便转头往窗外看去,果然,是二郎。
“怎么有空到我书房来了。”郑元璹放下手上的书卷。
郑善愿来到窗前,驻足。
“心里装着事呢,想与大兄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