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臂冰冷得像冬天屋檐前挂着的垂冰，稍稍碰触一下，便觉得指尖发痛。
那手臂还会发胀，一条白绫似的东西，在他脖子上身上缠绕着，而少女已经不见了。
宁王站在原地，呼吸有片刻的停顿。
头皮发麻得厉害，全身的血液也凝固了。
但是他很冷静，他没有动。
因为，他不能动，一个砂锅那么大的蛇头就在他的面前，嘶嘶地吐着血红色的蛇信子，呼呼地喷着腥臭腐烂的味道。
他忍下一阵又一阵翻滚的恶心，依旧静静地看着白子和龙柒柒，“麻烦你们，请这位姑娘离开本王的脖子和腰，还有腿！”
他的语调有些变，声音连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带着微颤。
夭寿的，他的心脏要么快停顿，要么快跳出来了。
龙九回头看着白子，白子回头看着高天，高天回头看着门口，三人的想法异常的吻合，都觉得要不要出去喝口茶再回来。
但是，又都觉得如果现在转身出去，以后大概没好日子过。
被上司给小鞋穿，这得多苦逼？
“龙九，白府丞……”宁王依旧一动不敢动，但是眸子里已经染了怒火，“本王不说第三遍。”
蛇开始慢慢收紧，挺起了嚣张的头颅，宁王的脸顿时涨红，胸腔里的气被挤压出来，说不出的难受。
龙柒柒戳了白子背一下，示意他出手。
白子眼底倏然充血，红光一闪而过，宁王只觉得浑身冰冷，汗毛倒竖，在他面前的蛇头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副要把他的吞噬的吓人模样，他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救……”
他还没喊完，蛇便已经应声倒地，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还敢作恶？”白子厉声呵斥，便见那蛇翻滚得越发厉害，嘴里发出嘶嘶声，两个细小的眼睛像是要爆出来一般。
宁王得以脱身，飞快地躲回了桌子后面，双手撑住椅子靠背，精神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你……你让她变回人形，这样看着……这样审问方便一点。”作为副领大人，他很快就端回了大人该有的威严。
“她被我所伤，怕是变不回人形了。”白子道。
“那怎么审理？”宁王膛目结舌，总不能一本正经地审理一条蛇。
白子看了龙柒柒一眼，龙柒柒只得走上前去，两指间捏了一道阴灵符印入白蛇的身体里，便见白蛇渐渐地停止了挣扎，红光笼罩间，卷缩了身体最后形成了人样。
宁王看着龙九，心里很是憋屈，看来，不禁白府丞懂得这些，连验尸官都是懂得的。
搞不好，高天这个京兆府遗弃的捕头也懂得，因为高天看着是有些吃惊，但是丝毫没有害怕的模样。
他压下心头的惊惧和不满，坐下来一拍惊堂木，神色一整，威严地问道：“堂下所跪之人，还不速速招认罪行？”
白蛇方才模样看着还绝美清丽，但是，如今额头上竟染了一抹殷红，脸上也是红一块黑一块，看着十分可怖，她抬起眸子，畏缩地看了龙柒柒和白子一眼，接收到来自两人警告的眼神，她连忙就伏下，回答说：“回大人的话，我是受人指使的。”
“何人指使？”宁王怒问。
“我不知道！”白蛇莹然道，眼底泛着泪意和恐惧，若不是那张脸看起来太过恐怖，还真叫人生出几分怜惜之心。
白子冷冷地道：“受人指使？这种下三滥的修炼手法，还需要何人指使？他若有本事指使得了你，还需要用这种手段修炼吗？”
白蛇委屈地道：“我说的是真的。”
“好，指使你的是什么人？”白子问道。
白蛇摇头，眼底的恐惧加深，“他很厉害，我不曾见过他，每一次只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而且，他可以隔空直逼我的命门，有一次甚至还把我的元珠逼了出来，不得已，我只好听他的话。”
白子和龙柒柒开始只觉得她在狡辩，但是从她眼底的恐惧可以看出，她说的是真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没说话，便见宁王招手了，“你们二人过来。”
两人走过去，宁王手里捏着惊堂木，有些无奈地问道：“本王第一次断案，且断的是蛇妖，实在辨不出真伪，依你们看，该如何？”
白子道：“她说的是真的，她背后有人指使。”
“那怎么引出这身后之……人？”宁王硬着头皮问道，谁知道这背后的到底是不人？或许是扫帚精也不定。
龙柒柒摇头，“暂时不必了，这蛇妖交给我们处理吧，我们已经打蛇惊草了。”
“是打草惊蛇……”宁王想纠正，但是发现人家没说错，只好问道：“那这蛇妖如何处置？”
白子道：“交给龙九处置吧，她擅长。”
宁王诧异地看着龙柒柒，这个龙九还擅长处置妖精？
正欲出声相询，却见龙柒柒从手里抛出一道黑色的符咒，白蛇匍匐在地上，被黑符的光芒笼罩住，慢慢缩小，变成了一只黑色的手镯，飞回了龙柒柒的手腕中。
手镯通体发黑，发亮，隐约可看到流转的光芒，如黑夜的星子般夺目，但是当定睛看，那光芒又似乎隐没了。
“你……你就不怕她会变回大蛇吗？”宁王问道。
“她倒是想，但是她没能力。”白子道。
宁王哦了一声，但是还是下意识地与龙柒柒保持距离，这一次，他是真的折服了。
也相信了五哥这一次成立奇案门，并非真的敷衍外界，而是要有所作为。
不过，如今虽然说收了蛇妖，可案子还没破。
宁王想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就凭她说几句，你们便相信她真的有人指使？”
“是的，”龙柒柒看着宁王，正色地道：“这蛇妖自知难逃，狡辩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加重惩罚，只有戴罪立功，她才有脱身的可能。”
“脱身？你们还想让她脱身？马上放火烧了吧！”宁王讶然道。
对付妖魔鬼怪，难道不是一把火烧了最好吗？
“万物有灵，若她一直循规蹈矩，这一次受人胁迫，犯下大错，也只是因罪论处，不至于灰飞烟灭。”白子淡淡地道。
“怎么本王听着你们似乎有你们的法度？”宁王嘟哝道。
白子瞧了龙柒柒一眼，道：“确实，三界之内，还有一人掌管法度。”
宁王认真地点头，“嗯，本王相信你说的话，三界之内有一人掌管另外的法度。”
他说完，也认真地看着白子，那眼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
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