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裕坐在书房真皮沙发上，茶几上一杯茶已经冷了，脸上的表情固定着，至少有一个小时没动。窗外的天空沉沉的，有较厚的雾霾，风在吹，却无法撼动这些雾霾。
本来这种天气在省城极为平常，可和杨再裕的心情对应，给人更多的遐想。一个显得雍容大度的女人推门进来，端着一个精致的茶壶。
脚步轻，走到杨再裕钱，将他的茶换掉，“老杨，想那么多做什么。该来的来，该走的走。”
杨再裕看了女人一眼，点点头，“我何曾不明白。”
“关键不在你，而是在上边。”女人下巴稍抬，一张近乎完美的脸，杨再裕看着她，很着迷。明白她的意思，“辛苦你了，要不是你，也不知会拖多久。”
“这件事拖久就达到他们的目的，有这么便宜的事？老杨，政儿那边你说怎么办好？”女人本来很有主见，可涉及到孩子，就没了主张。
“暂时不动，你不是说他在那边好好的。”
“要过年了……”
“过年，年不团圆。”杨再裕突然笑了，“就让他在那边呆着，不是更好？”
“心里也知道这样好，可你不知道，那边有多偏远和闭塞。”
“几个月都过来了，不差半年一年。他在这边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人在孩子问题上很难达成一致，但目前确实不适宜让孩子回来。
杨再裕莫名其妙地离开岗位，如今又莫名其妙地回来，没有人对他说什么。当然，心里明白，上面的较量还没有结束也不可能结束。这次他的遭遇，不过是其中一环。
对他本人说来，这次是挫折何曾不是机会？通过这次审查，起到自证清白的作用。到特殊部门走过一遭的人，浑身上下都是清爽的。
之前，或许有人会盯着他，用放大镜寻找瑕疵，可如今，连对手都明白找不到他任何弱点。当然，不是没有弱点，孩子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之前，不是不知孩子是怎么混日子的，除了女人溺爱还有杨再裕也得给人一种有弱点的印象，才不会遭到敌手更周密的手段。
在圈子里，没有软肋的人才会让其他人更警惕。别人警惕，就会随时盯着你，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里。
目前的杨再裕基本没有软肋，孩子很可能真成为目标时，他反而想让孩子离自己更远，完全隔离开，也能够给人一种软肋的错觉。
坐在书房一直琢磨，思维也逐渐清晰。权衡得失，其中分寸最难掌握。可理清头绪，对这件事的把握就有大方向。
女人静立片刻，点点头，“老杨，等年后会明朗起来，孩子吃点苦或许是好事。”
杨再裕也明白，自己离开几个月，对目前的局面还要一点时间摸透才能发力。对手、盟友目前和当初也会有所变化，都要时间来调整自己。
乡村的年是热闹的，不管村里的工作怎么难，日子终究没停下来。落鹰坪各组、各户都在忙着自己的年。外出打工的，陆陆续续在这几天里返回村里，像候鸟一样，等年过了，便又飞走。
一组那边，杨政丞想让李照劝说一些人留下，毕竟矿泉水厂也需要人手，如果有熟练的人留下来，对水厂的发展才是最有利的。
李悦几次叫杨政丞到她家过年，但他也在犹豫。和李照经常见面，谈工作多，谈生活几乎没有，不过，彼此心里明白没有挑破而已。
真要杨政丞到李悦家去过年，他又觉得不太对劲，不去也不对劲。不过，不会为此烦恼。
到腊月二十八，杨政丞到白泥买了不少东西送到李悦家，李照客气地邀请杨政丞到家里过年。杨政丞顺着就答应，也不知道那天会不会有工作上的事。
村里也安排村干值日，走一个形式。镇上主要领导会来检查执勤情况，也不知是王文全还是龙亚男，或许另有干部进村。落鹰坪村肯定是受检的村，村里有李盘、李明等人在，也不必担心。
过年这天，李悦还在村小等着杨政丞。村小施工早已结束，就等开学初学生入住了。李悦和杨政丞的住所暂时不搬动，也等新楼住进学生后才住进去。
见李悦在这边不回家帮着忙年，杨政丞明白她的意思，“悦悦，那我们早点走，吃过饭，村部这边可能还有事情。”
学生放假之后，李悦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看书学习，杨政丞的事情却不少，村里的工作、项目的推进、镇上也有忙不完的事务偶尔找他。
“放心，我爸是明白人。”李悦笑着说，两人的感情已经不用挂在嘴边，有默契了。
李悦的弟弟没回家过年，说是在厂里值班，具体是什么情况，家里也只能信他。杨政丞对这个问题没表示，李悦老弟真回家，见到他会不会揍人？
两人去一组，杨政丞还是带了东西，进屋。李照见他带东西，说，“主任，怎么还带东西？上次都那么多了，悦悦也是，不说说。”
“我说得了他？村主任又是校长。”李悦故意说。
“大过年的，不准说这些。”李悦妈过来，接了东西，“小杨，下次来别这样分生，来就来了。”
围在桌边，梨木圆桌摆满了菜式。一瓶酒，各人一杯。
李悦妈说，“吃饭，过年了。就是你弟弟要值班。”
“在哪过年不都是一样。”李照说，杨政丞到落鹰坪这么久，从没人听说过他家的事情，连女儿都没问出来，可见这事情对他是多么隐秘，背后会有多大的事情。
落鹰坪这边的人，也都明白这，从不在杨政丞面前提起回家的话题。
过年的时候，也是最想家的时候。杨政丞心里明白，但家里那边始终没有丝毫消息传过来，或许，老爸老妈还在里面？不过，对他们而言，没有结论就是最好的消息。
到那种级别，遇上事情能够拖得久，说明背后的力量在较量越激烈。拖得越久，同样说明个人的最终安全会更大。
只要人安全，其他的没必要去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