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叶世离？”
秦家天子不解道：“为何是他？”
被誉为国士无双的范长亭目光望向窗外，说道：“此人自从一鸣惊人开始，不管是见招拆招也好，还是无心插柳也罢，总能将遇到的危机化险为夷。”
“薛慕龄死前曾经说过，叶世离身负经天纬地之才，懂得体恤百姓疾苦。”
“制细盐、平奸佞。”
“兴学堂、置军属。”
“整市井、纳贤良。”
“以那离州世子至今为止的种种举措，离州上下可谓是一片欣欣向荣。”
“但是圣上不要忘了，此人不仅精通符篆之术，而且心机城府也极为可怕。”
“长浦镇那边虽然被封锁了消息，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乎人人都知道有三位归墟之境的隐士高人死在那里。”
“符阵现世，震惊江湖。”
“算上传言中还有另外三位归墟之的隐士高人死在紫竹林内，还有之前被他偷袭得手的谭永安。”
“截止到现在，已经有七位绝顶高手直接或者间接的死在他手里。”
“此等壮举前所未有。”
“而那叶世离不过区区合道伪境而已。”
“他能做到这些，靠的可不仅仅是修为境界和符篆之术，还有他的脑子。”
“离州世子尚未世袭罔替，已经这般出类拔萃。”
“若是将来大权在握，那还了得？”
“而且不要忘了他才二十岁，放眼满朝文武，谁家儿郎能与之比肩？”
新帝脸色纵然不太好看，但也不得不承认范长亭说的都是事实。
京城纨绔不知凡几，哪个不是出自高门大户？
年轻一代之中，虽然也有不少都已经入朝为官，甚至不乏李默玄这样的青年才俊，但是这些人和那叶世离相比起来，确实有些平平无奇了。
新帝坐回椅子上，示意范长亭继续说下去。
范长亭却不慌不忙的拾起狼毫御笔碎片，小心翼翼用丝绢包好，又擦掉了散落在地上的朱红，这才站起身来。
这位国士无双的缓缓开口说道：“圣上以为，若是没有叶世离的横空出世，以先前的计策对离州王府徐徐图之，那叶宗明会不会反？”
新帝略微思忖，说道：“朕以为他会反，但是听先生这意思，他不会？”
范长亭轻笑一声，说道：“我原本也笃定叶宗明会反。”
“但是在得知他擅自领兵深入鱼州之后，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圣上先前以为那离州藩王是本朝心腹大患，其实并不是他不忠不义，而是因为他所忠并非君王，而是江山社稷。”
“所以，他不会反。”
“因为在他看来，既然独子命不久矣，就没必要祸国殃民。”
“当然以叶宗明的性格，多半也不会坐以待毙。”
“倘若真被圣上逼到狗急跳墙的份上，想来就会挥师南下。”
“不管是出兵蛮族之地也好，还是讨伐抚玉国也罢，不仅自证清白，还能青史留名。”
“至于成败与否，反而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甚至以他极其诛心的心思，没准还会留下一个几乎无法收场的烂摊子让圣上头疼无比。”
新帝冷笑道：“你还别说，真是叶宗明能干出来的事。”
“可是就算他不会谋反又如何？”
“朕就是江山社稷，江山社稷就是朕！”
“他连这一点都不懂，就是死罪！”
范长亭目不转睛看着当朝天子，暗暗叹息。
新帝固然出类拔萃，甚至帝皇之术并不在先皇之下。
可是论起心胸，新帝就远远没有先皇那般豁达了。
范长亭不喜欢圣上的玩火自焚。
然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新帝明摆着要不撞南墙不回头，范长亭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这位国士无双的谋士寒声道：“叶宗明不会反，但是叶世离却不一样。”
“以此子的行事作风来看，看似剑走偏锋，实则鱼死网破。”
“他最大的倚仗并非身为离州世子，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才无所顾忌，而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杀一个不赔不赚，杀两个赚一个。”
“反正谁对他不好，他就不会让对方有好果子吃。”
“试问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会忍心自己的父王受委屈吗？”
“所以在叶世离看来，与其屈居人下受鸟气，倒不如真起兵反了算了。”
“离州兵甲本就骁勇善战，再加上兵圣李仲寅未尝败绩，并非没有两线作战的本钱。”
“以一己之力把两国甚至再加上一个蛮族之地搅个天翻地覆，也算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他这样一个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难道不该取代叶宗明，成为圣上真正的心头大患吗？”
御书房内瞬间落针可闻，虚掩的窗子被微风吹开，吱嘎作响。
新帝喟然长叹道：“先生所言极是，是朕疏忽大意了。”
一直以来，他所有针对离州的阴谋都是如何通过叶世离来打击叶宗明，直到今日被范长亭的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这才如梦初醒。
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叶世离都是要死，实则却是本末倒置。
只要离州世子还活着，离州藩王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可是不管离州藩王是否活着，都不能阻止离州世子恣意妄为。
此次叶世离孤身前往蛮族之地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为人父者，怎么可能放着无数鹰犬前赴后继不用，反而让唯一的血脉传承孤身犯陷？
这就是离州世子的可怕之处，竟然让离州藩王这种枭雄都唯命是从。
“是我察觉太晚，还请圣上责罚。”
范长亭蓦然跪倒在地，语气中充满了懊悔和自责。
以前的离州世子荒淫无道，尚且还有大把的可趁之机。
但是如今的叶世离已经羽翼丰满，连归墟之境的隐士高人在他面前都束手无策，今后谁还敢前往行刺？
况且所需的救命之物已经全部到手，离州世子不再是个短命鬼，修为境界和符篆之术没准还会更上一层楼。
新帝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道：“范长亭听旨！”
国士无双的谋士沉声道：“草民在。”
新帝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说道：“离州铁骑可以在，但是叶氏父子必须死，此事全权由你来办，切勿让朕失望。”
范长亭以额头触地，朗声道：“草民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