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离婉拒了克金兀的好意。
先不说他并非好色之徒，只凭这年轻女子的姿色普通，也下不去手不是？
这就好比一个人天天吃山珍海味，就算偶尔尝尝特色小菜，也不可能凉馒头就咸菜。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不太恰当，似乎有点不尊重那名蛮族女子的嫌疑，然而叶世离还就真是这么想的。
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却也不是没有底线的坏人。
外面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变大，有冷风吹入屋内，叶世离不禁缩了缩肩膀。
这还真不是他装出来的。
毕竟在不调用蝙蝠印记内储存真气的情况下，他就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屋内摆着一张铺着满是油污的木桌，叶世离和克金兀相对而坐。
桌子上放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鸡汤，香味四溢，年轻的世子殿下不禁食欲大动。
他这一天一夜几乎都是以干粮就冷水饱腹，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烧烤了两只鼯兔。
本身肉质就没什么味道，他随身也没携带盐巴什么的，只能凑合着改善了一下伙食。
不过对于自从到了军营内就没怎么沾过荤腥的叶世离来说，那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了。
克金兀殷勤的为叶世离盛满一碗鸡汤，又特意捞了大块鸡腿肉放在里面，这才递到了他的面前。
叶世离赶紧双手接过，吹了吹热气，先是喝了一口鸡汤。
克金兀看到这名文弱书生明明饥肠辘辘却故作慢条斯理的样子，内心不由嗤之以鼻。
饿了就狼吞虎咽，渴了就大口喝水，何必这般故作斯文？
中原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矫情！
相较之下，克金兀可就不管那么多了，他咕咚咕咚的将一碗鸡汤喝了个底朝天，又抓起里面的鸡肉放在嘴里大口的咀嚼了起来。
连日来舟车劳顿，尤其从昨天开始就始终提心吊胆，如今总算安稳了一些，他自然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和手下的士兵。
至于村民是否怨声载道，原本就贫穷的生活会不会雪上加霜，这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克金兀咽下口中已经嚼碎的鸡肉，看了看还在细嚼慢咽的叶世离，随口问道：“叶公子是何方人士？”
叶世离似乎毫无戒心，含糊不清道：“小人来自离州。”
离州？
克金兀眼皮微跳，已经伸出去要重新盛满鸡汤的手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
尽管疑心又起，但他还是瞬间神色如常。
倘若此人真的是离州细作，想来肯定会刻意掩饰，根本没必要这般心直口快。
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对方潜意识里的清者自清了。
克金兀漫不经心道：“叶公子既然来自离州，本将军有句话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叶世离还是小口的喝着鸡汤，连头都没抬，说道：“将军但说无妨。”
克金兀放下碗筷，问道：“叶公子既然是离州人士，不知道对那位离州藩王作何评价？”
叶世离终于抬起头来，微微皱眉道：“将军指的是哪方面？”
克金兀沉吟了一番，说道：“比如治军理政，还有离州王府和京城之间的微妙关系。”
他最近两年虽然一直都在两国边境郁郁不得志，只能做些传达命令和押运粮草的小事，却始终对离州刻意关注。
但是他所听到的消息多半都只是道听途说，如今遇到了逐鹿书院的人，除了为接下来的大战探听虚实之外，也是想进一步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没办法，“离州”这个词汇现在太敏感了。
这让他又对眼前的年轻书生产生了些许怀疑。
“这话该怎么说呢？”
叶世离挠了挠头，说道：“如果只论治军理政，这位离州藩王真是没得说。”
“我不否认会出现一只老鼠坏了满锅汤的情况发生。”
“但是总体而言，离州铁骑甲天下，确实是名不虚传。”
“不过对于他理政方面吧，除了兢兢业业之外，就显得马马虎虎了。”
克金兀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这马马虎虎……从何说起？”
叶世离沉吟片刻，解释道：“叶宗明功高震主，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偏偏他不以为意，或者说是不懂藏拙。”
“须知朝廷最忌惮的就是离州兵马，可是你看看他这几年不还是在固执的秣马厉兵吗？”
“将军，你既然负责押运粮草，应该明白兵马越多，辎重需求就越大。”
“离州不过是个偏远之地，粮食产量本就不足，倘若他还不知道收敛，早晚要被拖垮的。”
“到时候不用等敌国大军压境，也不需要朝廷亲自动手，离州就会不攻自破。”
年轻的世子殿下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只是心里却在暗暗祈祷不会流传出去被父王知道才好。
听了叶世离的话，克金兀忍不住点点头。
能以一个十分中肯的态度来点评那位离州藩王的功过得失，可谓是一针见血。
看来自己还是多虑了。
此人若真是离州细作，怎敢这般大言不惭？
不说妄议藩王，只论直呼其名，就够他掉脑袋的了。
“叶宗明重兵轻商，确实是在自掘坟墓。”
克金兀深以为然，不过话锋一转，他又说道：“只是听闻那离州世子忽然浪子回头，不仅领悟了符篆之术，甚至还通晓经商之法。”
“别的不说，单单是那手提纯细盐的本事，不止解决了当初的缺盐之患，甚至方法流传出来之后，我蛮族之地也是大受裨益。”
“此子天纵之才，也难怪朝廷视他为心头大患。”
“叶公子以为，此子能否扭转乾坤，救离州于水火？”
靠……
这怎么说着说着，还说到自己身上来了？
叶世离简直无语至极。
可是既然说到这了，也不能什么也不说啊……
叶世离撇撇嘴道：“救离州于水火？”
“将军未免也太瞧得起他了。”
“须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之前是何等的荒淫无道，想来将军也有所耳闻。”
“如今看似改邪归正，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别的不说，只论他身边那些绝色美女，哪怕千里流放也要带在身边。”
“他娘的……”
“一提这事我就来气。”
“真是可惜了那些仙女一般的女人了，怎么就瞎眼看上了一个短命鬼呢？”
这话半真半假。
叶世离现在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发起狠来连自己都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