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人人都知道，女帝陛下动了肝火，没有一个敢马虎。
夜王与陛下关系关近，陛下尚且打了他一百大板，夺去夜王封后，又打入大理寺，夜王这辈子，也算是完了，能不能活下一条性命也不知道，何况是他们呢。
诺大的皇宫，人人惶恐。
很快，就查清楚了，夜王带走小夜，落尘阁的人不敢阻止，花阁的人更不敢吭声，当今值夜的人更没有禀告，夜王的几个手下更是为虎作胀，也弄死了几个人。
黄真真将夜王的手下全部杖毙，值夜的人也被打重一百大板，贬为奴隶，其他一应人等，纷纷罚俸罚板子，撤去职位。
牵连的人达到了近百位，没有一个可以逃得过处罚。
女帝这一举动，让整个皇宫惶恐不安。
特别是陛下最信任的朱公公，也被罚了三年俸禄，重重责骂一番。
落尘阁里换了一批下人，这批下人是黄真真亲自挑选的。
每一个身份背景都清清白白，也忠心耿耿，她不想落尘阁再出什么事。
在晋国，小太监死了，连埋葬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火化，又或者随便丢入断魂井。
黄真真破例，让小夜入土为安，并给了他一个封号，忠勇总管，还拨了一笔银子，重赏小夜的家人。
小夜下葬后，苏少轩的脸上，一直冷冷的，看不出喜怒哀乐。
“当日在宫外，朕说过，这把琴很适合你，以后这把琴就送给你了，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弹弹。”
苏少轩白皙的手抚着琴弦，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把好琴。”如果小夜在的话，一定很喜欢听他弹琴的。
“看开一些，除了小夜，你还有很多亲人朋友。”
“谢陛下。”
“还记得回宫的时候，朕说过，要送你一份大礼吗？”
苏少轩不解地看着黄真真。
她确实说过。
只不过这份大礼，他不敢要。
他曾经期待着，可大礼没有等到，小夜却没了。
“五天，给朕五天的时间，五天后，朕就把这份大礼送给你。”黄真真眨巴着眼睛。
五天后，她就放他自由，也放他家人自由。
原本想着圈禁他跟他的家人一辈子，只要给他们一座奢华的宫殿，只要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苏少轩值得过更好的日子。
她也不怕他谋反。
若是他想谋反，也……并不是没有任何机会。
她蠢了些，可道理还是懂一些的。
在相府，她忽然沉睡，醒来后是在他的床上。
她睡姿是差，倒也还不至于从桌上睡到床上，除非有人带她去床上睡。
如果有人抱着她到床上，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除非她昏迷了。
所以……
那天晚上，他的手下定然是找来了，还跟他聊了许久。
无论他们聊了什么，苏少轩总是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
苏少轩敛眉。
猜测她到底想送什么，可他怎么猜也猜不到。
难道……
是想让他见父母了？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一份大礼。
多年不见，他真的很想家人了。
“你放心，你家人现在都很好，朕请了最好的太医给他们治病，他们现在一日三餐也吃得很好，就是……就是你皇妹重病不治，去……去了……”
“臣侍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谁跟他说的？
“腊八节那天，陛下设宴，宫里其他男妃说的。”
“他们真是嘴贱。少轩，真是对不住，发现的时候已经……已经……”
“无事，人固有一死，只要陛下肯善待我其他家人，臣侍已经万分开心了。”
“你……你想开些。”
“谢谢陛下。”
苏少轩嘴角一动，似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来。
黄真真撑着下巴，“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玉贵君真的病了吗？”苏少轩脸上无喜无悲，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可他的声音很是低沉，似有千言万语。
“是啊。”病得还挺严重，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陛下……下了令，那晚只陪玉贵君，不见任何人吗？”
他想问，他让侍卫进去通传禀告，她是不是把人给赶出来了，还打了通传的人一巴掌。
不过他始终没有问出来。
黄真真蹙眉，“是，玉清凡病了，朕……”
她也没有想到，落尘阁会出事。
整个后宫，只有玉清凡跟他，是她最在意的人。
玉清凡虽然奸诈了些，对她却是无可挑剔的。
白吃了玉清凡那么多免费的饭菜，总不能生病了都不陪一下吧……
若她知道落尘阁会出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下那道命令的。
她知道出事后，也第一时间赶出来了的……
黄真真正想解释，苏少轩微不可闻的点了一下头，苦涩一笑。
“玉贵君生病，陛下确实应该陪伴，陛下为小夜做那么多，小夜是个善良的人，他会很感激陛下的。”苏少轩咽下嘴里的苦涩，心里空空荡荡的，总觉得撕裂般疼痛。
也不知，是为因为小夜的死心疼，又或者跟她也有关系。
跟玉清凡比起来，他跟小夜又算什么。
她能做到这样，他真的该满足了。
“逝者已去，节哀。”
“谢谢陛下。”
“那你早点休息，朕先离开了。”
“臣侍恭送陛下。”
黄真真走后，苏少轩独自回房，白皙修长的手合上宫门，那双古井无波的清冷眸子忽然绽放一抹冷意。
夜王固然是害死小夜的真凶。
可幕后的真凶却没有揪出来呢。
夜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若没人指点，又怎么会趁他不在，来落尘阁带走小夜。
他若想带走小夜，早就已经带了。
小夜身份低微，陛下重罚了夜王以及一众人等，已经破天荒了，又怎么可能会替他揪出幕后真凶呢。
主仆一场，这个仇，就由他来报吧。
无论是谁，只要害了小夜，他便不会放过。
哪怕豁出性命，也决不放过。
苏少轩银牙紧咬，双手握得咯吱咯吱响。
尖锐的指甲甚至深深嵌进肉里，指尖划着血痕，在自己的皮肉里，写下了一个带血的朱字。
那双清冷的眼里，迸发着瘆人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