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逐仪式对顾明义来说一直都是件伤害性武器。
因为他体内的诅咒也在驱逐范围内,每次开启驱逐仪式他都感觉是在天上下刀子。
虽说群体意志已经习惯了并忽视他的存在,但应该没人想在刀子雨里边待着。
顾明义走出驱逐仪式的范围,摘掉眼睛上缠着的黑布,没有王页也就没必要再戴着它了。
外边阿弥珈闲来无事坐到房顶上,托腮看着升旗广场那边的景象。
说起来这个场景当烟花看还是很好看的。
那条巨大的王蛇盘在某一家的院子里,这才能不显得那么拥挤。
顾明义同样闲来无事,走近看稀奇生物一样打量这条据说是一甲子的蛊妖。
王蛇活的年岁不知几何,常说的一甲子意思是它成为水涧周边众蛇的王,经受人们祭拜之后的时间。
这位妖出奇的漂亮,身躯有着独属于蛇的灵动与有力。
鳞片比顾明义的手掌还要大一些,漆黑剔透宛若墨玉,在赤星旗的白金色火焰下折射着温润的光。
在它的身躯正中,有一条血红色的细线,隐没在鳞片下,极难察觉。
顾明义想起巳骨那条小蛇,感觉上它们倒是有几分相似。
王蛇也抬起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年。
它的眼睛没有蛇类这种冷血生物常有的阴冷,反而平和莹润,盛满了满月的清辉。
顾明义歪头。
这位王蛇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嘶。”
王蛇的身躯游动,绕着顾明义转了一圈。
顾明义没有动,他觉得有些奇怪,便任由蛇躯在他周围围绕。
如果有情况他就直接开炸,总归不会出现意外。
“你认识我?”
他问,在他的记忆里,他没有见过这位王蛇。
从空间纽翻出心念连接的符纸,顾明义试探看看王蛇。
王蛇还是那副平和的模样,主动把头往前挪了一些。
它的眼神真的很奇怪。
顾明义一边贴符纸一边想。
屋顶上的阿弥珈好奇向下观摩一小会,随后在房顶上跳跃着向广场赶去了。
【你长大了。】
王蛇第一句话就险些让顾明义大脑宕机。
如果顾瑞光没和他说过他亲妈是木迎,是古木氏族的树人,顾明义就冲王蛇这慈祥的目光都得先怀疑他爹的xp是人外。
……就算木迎也不是人,人家古木氏族的树人也是有人形和本相两种姿态的。
“您是?”
顾明义后退了两步,迟疑着问,这是哪位长辈?
【我在那件事结束后见过你。】
王蛇脸上被细鳞所覆盖,没有表情变化但顾明义硬是从蛇脸上品出些笑意。
【灾厄为了救下你花了大功夫,看来他成功了。】
【你和你父亲很像。】
王蛇意外地健谈,也可能是年龄大了见到多年前的人就容易爱絮叨。
【不枉他找我们这些妖来要祝福。】
【你是来找木迎的?她也在等你,从灾厄把她刺死后她就在等你了。】
“您的意思是……?”
顾明义被忽如其来的信息砸得脑中嗡响,“灾厄把她刺死”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就是那个意思,他的理智这么告诉他,那他要找的那个木迎究竟是什么东西?
残躯?怨鬼?执念?旧世诅咒残余的不甘?
王蛇用一种回忆的口吻说:【在新神降世之前,我们这些妖啊、鬼啊,皆是旧世麾下的使徒,走旧世的路,承旧世的恩,而古木是旧世最忠诚的拥护者,木迎是接引旧世的圣者。】
【旧世与新神的争斗中,败者一方本是必死无疑,能救下你灾厄已经尽了全力。】
“你们站的新神。”顾明义用再冷静不过的声音陈述这个事实。
【显而易见,活下来的都是卑劣者,我们背叛了旧世,选择归于新神之路。】
王蛇将当年的事情拨开一角。
【千般因果束其体,万般灾厄加其身,背负起旧世容器的诅咒的人如果不是你父亲,新旧的争斗也许会持续很长时间。】
【但那个人是顾瑞光,那新神胜利就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顾明义心态蛮平稳,就连他体内的诅咒都放平心态,稳得一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人家站队站赢了,赢着活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他还有心情按照方年的年龄算了算。
方年比他大差不多四个月,也就说弄死旧世神时,“新神”刚不到半岁,“天网”两个月多点,“旧世躯体”还没出满月。
啊这……
婴儿房大乱斗吗?
这种高层次的斗争换个角度看格外生草,顾明义止住大草原狂奔的思路,全是被王页带偏的。
“在旧世神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这一点了。
【我只是一条蛇而已。】
王蛇失笑,【那种层次的事情我可参与不了。】
【我只知道第一峰那件事一年之后,灾厄带着木迎和你回到西岭,让我为你颂了“祝福”。】
【在那之前他已经去过很多地方,新神给了你第一道“祝福”,人类给了你第二道,深蓝给了你压轴的倒数第二道,我看着木迎长大,则是代替她给你第一千道也是最后一道“祝福”。】
【那之后他把你留在我这里,与木迎前往了古木族地,回来时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我问他木迎怎么样,他说“了结了”。】
顾明义还想再问些什么,驱逐仪式却已经结束,王蛇直起身子说,【详细的内容等你找到木迎,她会告诉你的,你们的之间的因果该由你亲手结束。】
【帮我转告古苗的小姑娘,感谢她的帮助,群山那家伙冷静之后,和大长老的商议可以继续。】
王蛇的蛇信扫过顾明义的手臂,一股灼痛随之袭来。
“您慢走。”
蛊妖的身躯潜入了水涧氏族的河流中,隐没在粼粼水光下,等没影了,顾明义才麻起袖子,看了看刚才被扫过的地方。
那一块黑不拉几的近百个追猎印记消去不少,体内萦绕的被盯上的阴冷也消散大半。
一条黑色红线的蛇影最为明显,将那些深的浅的追猎印记全都压在了下面。
这算什么?
姥姥的第二次“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