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稍稍一纵身便出了洞口，站在了莫非所说的那片花园中。上午的天气很好，花园里一派秀丽宜人的风光。
见莫非正蹲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寻找着什么，方义好奇地走了过来，想看看她蹲在那里究竟在做些什么。
还没等方义走到莫非身边，莫非就头也不回地冲他直摆手，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方义只好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走到莫非身边时，他稍微探身往前一看，禁不住乐了起来。
原来莫非正蹲在地上跟一只鸟雀抢果实。眼前也不知道是一棵什么果树，结了满树的青的黄的红的果子，果实一粒一粒的，很小很小，跟绿豆红豆差不多大。
莫非在忙不迭地挑拣果实，一只鸟雀也在忙不迭地挑拣果实，可还没等到鸟雀将挑拣出来的果实送进嘴里，就被莫非一粒一粒地抢了过来，装进一个白色的小布袋里了。
“你挑拣你的，它挑拣它的，你为什么非要跟它争抢？”方义也蹲下身来，忍住笑，小声地问莫非。
“它最聪明，知道哪些是好吃的甜果子，哪些是不好吃的苦果子。只要是它想吃的，每一粒都是好吃的好果子。我当然要跟它抢了。”莫非理直气壮地说，同时眼不离手，不断地跟那只鸟雀争抢。鸟雀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可是又很无奈。
方义听莫非这么一说，赶紧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这棵高大的果树，一眼望去，全都是郁郁葱葱的叶子，只有定睛细看时，才能看到那些长在茂密枝叶丛间的果实。
方义也想帮莫非的忙，却被莫非阻止了，并且告诉他，地面上的这些果实都是成熟的，树上的那些果实都还没有成熟，没成熟的果实是有毒的，不能吃。掉落在地面上的这些果实都是成熟的，可以吃，但是味道完全不一样，只有鸟雀知道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
方义若有所思，同一棵树上居然会结出味道不一样的成熟的果实，看起来虽然都一样，但有些是好吃的果子，有些是不好吃的果子，人需要品尝果实的味道才能知道，而鸟雀只需要看一看就能区分开来。
缓缓站起身，方义的目光转向了花园外面，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
透过花园里茂密枝叶看过去，大佛殿若隐若现，那些曾在这里带发修行的记忆中的时光如同潮水般一齐翻涌而出。那时，他每天一个人清理整个大佛殿，还要去碧波泉挑水，还要去附近的山上砍柴，每一个的日子都是煎熬，熬得他仿佛永远也见不到尽头。
“差不多了。”莫非这时起身站了起来，并将手中那只白色的袋子递到了方义的面前，“你把这个拿着，我去厨房那边看看情况，这个时候，那里的人最少。”
方义回过神来，接过了莫非递过来的袋子，正当他想问些什么话的时候，忽然发现莫非不见了，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他只觉刚才眼前有一团小小的影子旋风一般地旋转了一下。
好厉害的双腿！方义站在那里，愣住了。他想起了昨晚在银湖边上莫非瞬间就不见了踪影的情景，原来她拥有一双无影腿，来无影去无踪。这样的好功夫，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方义又迷惑起来。
莫非去了香积厨，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个花园里，他终于可以放开自己所有的思绪了，千般忧思，万般愁绪。
方义心里很清楚，这片花园的原址正是法新方丈昔日的法堂，那个被子修一把邪火烧掉的法堂，差点就让法新方丈葬身于火海的法堂。熊熊烈火燃烧了一切，换来的是新生，一座新生的花园。
子修？方义的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怒火，燃烧得无比激烈的怒火。自从他来到江南之后，有多少令人愤恨不平的祸事，都是出自子修之手！这个可恶的冷面杀手，居然连对他有养育之恩的法新师父都下得了毒手，简直与畜生没有什么两样。
“莫问，你去园子里摘些新鲜的果子来，放在大佛殿的供桌上。”
“知道了，我这就去。”
在花园的外面，传来了两人说话的声音。
方义心里正燃烧着一团火，且烧得正旺，冷不防被这耳畔突然传来的声音给浇灭了一大半。他赶紧一转身，进了花园里的一处茂密的角落，把自己藏了起来。
莫问？方义在心里念起了这个名字，一个熟悉的名字，也是出现在法新那封信上的一个醒目的名字。当时在读法新方丈的那封信时，他和穆野先生最后一致认为，“莫莫莫”是法新特别在意的三人。现在看来，他们都还是孩子，都是法新方丈最放不下的新生与希望。
方义现在感到很苦恼的是，对于莫问这个名字，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与陌生的人。那年他在寺里带发修行时，只知道没日没夜地完成子修强硬命令他去做的事情，对于别的事情知之甚少，也没什么好机会去了解。
就在方义感觉苦恼的时候，一个瘦弱的小和尚正好从他眼前走过。他心里一阵欣喜，睁大眼睛盯着这个小和尚看，可看了半天都没能认出来，太面生了，不认识，脑海中没有印象。
莫问走进了花园的深处，去摘树上的果子了。他的清瘦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花草树木之间。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方义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目光还停留在莫问刚刚离去的那个方向，耳边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莫非。她从香积厨那边回来了，而且是满载而归，大获全胜。
“刚才有个小和尚进园子里去摘果实了。我暂且避一避。”方义从藏身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惊讶地望着莫非怀里抱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目测里面至少有十几个包子馒头。
“哦，你是说莫问吧。”莫非也朝着方义目光的方向看过去，“他每天都会来这园子里几趟，有时摘花，有时摘果实，有时锄草，有时打扫落叶，反正每天都忙得可怜，好像根本就没有吃饭睡觉的时间。你看他长得那么瘦弱就知道了。”莫非的声音里流露出难以言表的同情。
听莫非这么一说，方义觉得她对这个寺院里的很多人与事都已经了解得很透彻了。
“你每天都去香积厨吗？你就不怕被人发现？”方义试探性地问莫非。
“不怕。从来都没有被发现过，就算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也追不上我。”莫非说得很轻松的样子，满脸都是自信，却没有一点显摆，仿佛这对她来说，只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你再帮我拿着这个，我还要去拿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莫非说完，将胸前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往方义怀里一扔，随后又是如同一阵旋风似的，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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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