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特训班的轿车上。
陈默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的贺远,脸上带着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
“老大,您是没瞧见,您把那箱子枪拿出来的时候,姓张的那张老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不过……这张国焘为何如此看重这个特训官的职位?”
“这不就是一个虚衔吗?值得他这么上心?”陈默脸上多了几分疑惑。
“因为这个教官的职位,对我们而言是个麻烦。但对他张国焘而言……是命。”
贺远靠在后座上,目光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景致,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洞悉一切的睿智。
陈默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很简单。”
贺远冷笑一声。
“因为他这些年,早就已经没有价值了。”
“一个叛徒,他最大的价值,就是他脑子里那些关于我们组织的情报。”
“可他叛变这几年,能给的有价值的情报,早就被军统榨干了。”
“现在的他,就像一只被挤干了奶的奶牛,如果再不能证明自己还有新的用处,你觉得……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下场?”
陈默闻言,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过来。
“兔死狗烹……烤了吃肉!”
“没错。”贺远点了点头。
“所以,他必须死死抓住这个‘教官’的身份,拼命地想要训练出几个能成功打入我们内部的特务。”
“以此来向代力,向老头子证明,他张国焘……还不是个废物。”
陈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车内的气氛也随之沉重下来。
片刻之后,贺远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今晚,我要出去一趟,和组织上的人接个头。”
“你留在屋里,不必开灯,但要时不时地弄出一些两个人聊天的动静来,不能让外面的人起了疑心。”
“是,老大。”
陈默立刻应下,但随即又迟疑道:“可是……我白天观察过,八路办事处那附近,明哨暗哨加起来,至少有十几个,都是军统的精锐。”
“老大您……要如何进去?”
贺远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山人自有妙计。你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
返回特训班的大院后,程慕颐拿着刚刚统计出来的打靶成绩单,一脸喜色的跑到了张国焘的营房里汇报。
“张先生,您看今天的打靶成绩,相当不错啊!”
他满脸兴奋道:“我看这批学员的进度很快,照这个势头,再有个半个月,差不多就能毕业了!”
然而坐在炕桌前的张国焘,却依旧是那副阴沉的表情,对那份成绩单看都没看一眼。
他只是将手中的一颗棋子,重重地拍在棋盘上,打断了程慕颐的兴奋。
“老程……”
“你说这个贺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程慕颐坐到张国焘的对面,也随手从棋盒中捻起一枚棋子落下,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淡笑。
“张先生,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跟我们有关系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更带着几分劝慰。
“反正啊,只要他不破坏我们的计划,安安分分地当他的‘后勤部长’,您又何必多心呢?”
“我担心的,就是他会破坏!”
张国焘沉声说道,将手中的棋子重重拍在了棋盘上。
“老程!你难道就没觉得,这姓贺的举动,处处透着诡异吗?”
“什么?!”
程慕颐闻言,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惊得掉在了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国焘,声音都变了调。
“张先生……您的意思是……这个贺远,他有问题不成?!”
“目前还没有证据。”
张国焘缓缓摇头,那双浑浊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与忌惮。
“但是,他这种看似处处退让,实则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太不正常了!”
他靠在椅背上,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回忆什么极其恐怖的往事。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我在上海的时候,特科的那些人。”
“上海特科?!”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一般,瞬间让程慕颐的脸色变得煞白,眼中也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浓浓的恐惧。
因为早年间,他也曾在上海负责行动,亲身领教过那支传说中的“红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神出鬼没,杀人无形!
任凭你这边戒备森严,又有英法租界的巡捕协助。
可他们想杀谁,便能杀谁!
杀完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不留下一丝痕迹。
那种无力与恐惧,早已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噩梦。
而看到程慕颐那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张国焘的脸上,反倒又浮现出几分不屑与不满。
“你慌什么?”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还未证实!”
他重新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具体如何,还要等我明日,再想办法……好好测他一测!”
然而这对自作聪明的搭档,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他们这间营房的正上方,屋顶的瓦片,被一只手无声无息的揭开了一条缝隙。
一双冰冷的眼眸,正静静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呵呵……想测我?”
贺远心中发出一声冷笑。
“那你明日,便随意来吧。”
他将瓦片轻轻放回原位,不发出一丝声响,随即拉起蒙面的黑布,几个起落间便已融入了深沉的夜色,离开了这座戒备森严的院落。
……
片刻之后,马家泡馍馆的屋顶。
贺远如同一尊雕塑,静静的蹲在屋脊的阴影里,目光更是锐利如鹰,扫视着斜对面那座灯火通明的八路办事处。
只一眼,他便将周围所有的明哨、暗哨位置,尽数锁定。
“呵呵……”
贺远不由得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如此严密的布置,就算是当年日本人设在重庆的使馆,恐怕也未曾有过这等待遇。
代力,还真是看得起这帮“邻居”啊。
随即,贺远不再迟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挂早已准备好的鞭炮。
划着火柴,将那长长的引信点燃。
“呲——”
伴随着一阵火花四溅,他手腕一抖,将那挂鞭炮朝着远处另一条僻静的巷子扔了过去。
“噼里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