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北朝民兵,看中了他们的牛,却不知道牛车上装的是粮食,还以为是泥土沙袋。
原本,他们想将牛带走,再杀人灭口。在北朝,法律很严。让人知道他们干这种抢劫的事,不仅要枪毙,还会连累自己家里人,以及战友与顶头上司。杀人灭口,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饥饿已经让他们管不了那么多。在这个大饥荒年代,人性经不起考验。他们虽然可以吃得半饱,但家人还在忍饥挨饿,不能不管。
“你们车上装的是什么?”一个赤卫军民兵,拿枪指向丁小龙问道。
“我家地里产的粮食,准备带回去给城里家人亲戚的。”丁小龙不慌不忙回答,李智弦却紧张地抓着他的衣服一声不吭。
那些赤卫军民兵全都喉咙蠕动,眼睛发亮地看着一车粮食。只差眼睛能伸出手来,将所有粮食与牛,据为己有。
“你们投机倒把,我代表人民军对你们执行枪决……!”死人才不会开口,拿枪指着丁小龙他们的赤卫军民兵就要动手。
“慢着!你们想要粮食与牛车,拿走好了,别杀我们!”丁小龙依旧面不改色道。
拿枪的赤卫军民兵一愣,但眼睛随即坚定起来:“你们投机倒把,证据确凿,有什么好说。去地下说去吧!”
他毫不犹豫地就要杀人灭口,手指一动,却没扣得动扳机。就在他奇怪时,脑袋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们醒来以后,发现汽车撞到了路边的水沟里。剧烈的疼痛,才发现自己已经断手的断手,断脚的断脚,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安州市成立没几年,以前叫平安郡,属于平安南道。位于北朝首都西北,距离首都65公里。
清川江顺流而过,今年夏天,这里也是北朝国洪水肆虐的地方。虽然建市还没有十年,但这里是北朝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也是重工业基地。
随着一家家工厂倒闭,大量人员离去。从原来八十几万人口,锐减到四十多万。直到“苦难行军”结束,仅剩下二十四万人口,安州又成了一座冷清的城市。
城市人口虽然锐减,但在郊区,与清川江边,能够看到很多人在结冰的江面凿洞捕鱼。
李智弦的家,在市中心的楼房里。离开家的时候,还在几个月前。这几个月对于李智弦来说,好像经过了好几年。
她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家里已经缺粮。将她嫁出去,不仅是给她一条活路,也是给全家一条活路。
她嫁给的那个猎户家,用一百多斤的粮食作聘礼,就把她带去了遥远的松洞。
那一百多斤粮食如今恐怕已经吃完了。以前,她家的条件还是很好的;父亲在安州市能源动力厂上班,母亲在纺织厂上班,每周还能有肉食供应……。
但从前年,母亲被下岗,父亲单位效益不好,被单位边缘化,家里的生活条件一落千丈。再加上她家人口众多,爷爷奶奶都在,弟弟妹妹要抚养,生活压力可想而知。
还没走到她家,就与几个邻居大妈相遇。邻居见她带着一个高大的男青年,赶着牛车,以为这就是她的丈夫。全都围拢上来,热情地与她打招呼。
“智弦!你回来了?这位是你爱人吗?”
“智弦!你好像胖了,松洞那边条件是不是很好……?”
“唉!你离开的几个月,你家可是发生了很多事!”……。
李智弦开始还在为邻居误会朴小龙是她爱人而害羞,听到邻居提到她的家人,顾不得害羞,急切地问道:“大婶,阿姨们!我们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些阿姨大婶叹息着,把她家的情况,一一跟她介绍起来。
自从李智弦离开后,她爷爷奶奶身体就一直不好,两个月后,离开了人世。
她爸妈生活压力大,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就把两个弟弟妹妹送给了在首都的大伯家抚养。如今,只剩下一个妹妹在家。
听到这个噩耗,李智弦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丁小龙见此情景,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忙站出来化解悲伤。
“大婶,阿姨们!我们从松洞回来,没带什么礼物。你们是智弦的邻居,平常没少对他们家照顾。我这里有点粮食,就留给你们,你们自己好好分分吧……。”
丁小龙知道,现在家家几乎都缺粮,没有粮食更能打动人心。李智弦是他女友,女友的家人、朋友、邻居,也就是他的家人、朋友、邻居。
博取他们的好感是一方面,在今年夏天,很多人就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到时,他们大部分人,都会被自己带走。
“这……这车上都是粮食……!?”所有人露出贪婪与震惊。听说这是给他们的粮食,他们可不会客气。
“对!都是自己家打下的粮食。除了给智弦家里的,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不过,我们要上楼去,牛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
“好好好!智弦!你这丈夫真的没话说,太好了!你们快回家吧!我们会帮你们照看牛车的。”李智弦的邻居们全都露出兴奋无比的目光。眼睛紧紧盯着粮食,再也挪不开。
丁小龙背着那个大包,提着一百多斤的粮食对李智弦道:“别难过了!咱们先回家。”
李智弦擦了擦眼睛,看了眼有些不舍的粮食,带着丁小龙朝自己家里走去。
他们刚走,邻居们就像疯了一样,开始抬车上的粮食,甚至差点动起手来。
还是有精明的邻居,阻止了他们的争吵喧哗,以免让更多的人知道。好在很多人已经出去,不在家。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们恐怕剩下不了多少粮食……。
来到三楼,李智弦哆嗦着敲响了自己家的门。随着门开,她看到了母亲那张蜡黄憔悴的脸。
“智弦!怎……怎么是你们?”
李智弦扑进妈妈的怀里,放声大哭。
“姐姐回来了!”客厅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迅速朝李智弦扑来。
在客厅里的一个瘦高的男人,应该就是她的父亲。听到声音,嚯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里的报纸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