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喜奢华，内室布置的相当简单，除了必备的家具之外，也就一尊佛，几张画。
外加一个摆满佛经的书架，以及放置着小玩意儿的博古架。
沈西时跨步进来，单手插袋，斜倚在博古架边，眼含笑意地看着撒娇告状的颜朝朝。
他还是更喜欢小丫头鲜活卖乖的样子。
虽然，说的话有点颠倒黑白。
但是可爱。
嗯，真的好可爱。
沈西时越看越喜欢，恨不能抱着亲一口，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老妈的怒目横怼。
“你真给了那姓白的妖精一个名额？”
老太太眯着眼问，手里还捻着佛珠，慈爱又危险。
沈西时回眸，没什么情绪地说：“嗯，给了。”
“妈，你看他！实在过分！”颜朝朝抓着机会，窝在沈老太太的怀里叫嚷，“您可得好好治治他！”
沈老太太哼一声，配合道：“那就罚他今晚不许吃饭。”
颜朝朝傻眼，就这？
也太轻松了吧？
“行了，”沈老太太拍了拍颜朝朝的手背，笑说，“该吃饭了，让他站在旁边给你夹菜，他要是照顾不周，就让他这几天晚上就修仙吧。”
“…好。”
颜朝朝压下话头，扶着老太太往小饭厅走。
沈西时无奈地勾勾唇，抬步跟上。
佣人打着珠帘，欢喜介绍，“老太太听说您要回来，特意安排了好多菜呢，都是您喜欢的。”
颜朝朝抬眼，小圆桌上确实摆了不少的菜，从凉菜到汤品，全是按照她口味来的。
有些菜，她甚至不记得名字，大概是上次来的时候，多夹了几筷子，老太太便记下来。
明明她记性不好的，偏偏有些事又记那么劳。
颜朝朝心里难受，她知道，如果今晚她不过来，老太太肯定是几盘素菜，吃斋念佛。
从小到大老太太都对她特别很好，跟亲生孩子一样。
可惜，她们没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
颜朝朝无声叹口气，拉开椅子，照顾老太太坐下，而后半蹲在她身边，笑着撒娇。
“妈，下次不用这么铺张，我吃不了几口的，您按照您的口味来就是了。”
“那不行。”
老太太笑眯着眼，执拗道：“这么摆着我开心，你也能多吃几口，谁让你打小吃东西就挑，不多安排点，你都不好好吃饭的。”
老太太宠溺地点点颜朝朝的脑袋，欢愉地说：“快，坐下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这盘菜，还是你大哥特意从边境带回来的呢～”
“欸……”
颜朝朝软声应下，低眸扶着膝盖起身，遮住微润的眼眶。
沈西时薄唇紧紧抿着，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老太太记忆又混了。
距离上次发病，时间越来越近。
他都害怕哪一天，她不认识他这个儿子了。
“你怎么还在站着？”
老太太老大不高兴地瞪着他，“跟个棍子似的杵在这儿，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她显然已经忘记刚才说过的话。
颜朝朝拢眉，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老太太不解地看看两人，“怎么了？你们吵架了？这才刚结婚，怎么就……”
颜朝朝立刻展颜一笑，抬手扯着沈西时的衣袖，软声说：“老公，快坐下吃饭吧，蜜月的事，待会儿再商量。”
沈西时被‘老公‘二字怔住，但也知道情况特殊，容不得他过分回味。
遂赶紧笑道：“好，都听你的，妈，你看着我们干嘛？快吃饭啊，吃完了，我们陪你走路去。”
老太太见他们其乐融融，当即笑起来，月牙眼弯着，特别好看。
“你们要是天天这样就好了，缘分把你们绑在一起啊，你们就该是天生的夫妻，朝朝啊……”
老太太夹了一块鱼，放在颜朝朝的碗里，歉意道：“妈知道你心善，我家这小子从小就感情淡薄。
“他在亲人身边的时间不多，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照顾人，外人瞧着他风光，其实他很孤独的，你多体谅一点。
“当然，他要是哪里做得不好，出格了，你尽管找妈，妈绝对不会偏袒他半分，听到了吗？妈同意你嫁进沈家，就不想你受到委屈。”
老太太眼睛发亮地盯着颜朝朝，似乎想要她的一个答案。
颜朝朝听着已经听了十几遍的话，重重点头道：“妈你放心，我们会好好走下去的。”
沈西时敛了敛心绪，抬手给老太太舀汤，若无其事道：“行了，您就别操心我们了，您照顾好自己，我们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净说胡话！”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他，脸上却是笑着的，“我一把老骨头，哪能陪你们长长久久啊，说不定哪天踢了鞋子，就再也穿不上了。
“你们自己的日子，还是要自己过的，没人能跟你们长长久久，你呀！多少改改你那大男子主义，说不定朝朝就能跟你一辈子了。”
老太太笑骂，颜朝朝附和，沈西时连连认错，倒也算是和睦。
饭吃到一半的功夫，老太太突然清醒过来，冷着眉眼道：“不是让你给站着朝朝夹菜，赔罪吗？你怎么还上桌吃了？不像话！”
沈西时：“……”
老太太命令道：“你这几天，都不用吃晚饭了，我看你今天吃的，够消化几天的了。”
沈西时：“……”
“你怎么还坐着？”老太太‘啪‘一声放下筷子，怒道：“你看看你跟那小妖精干的事！还好意思当着朝朝的面吃饭？给我站着！”
沈西时：“……欸。”
在外威风无限，人人敬畏的沈四爷乖乖放下筷子，走到颜朝朝身边，用公筷给她夹菜。
就因为长得太高，他还要弯腰伺候。
那场面……
颜朝朝抓着机会，小声落井下石：“小叔，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沈西时淡淡斜她一眼，“…公公呗。”
颜朝朝暗笑，“更准确点，应该是大内总管。”
沈西时：“……”
他这辈子算是栽这两个女人手里了，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纵着宠着。
吃完饭，沈老太太精神不错，拉着颜朝朝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
颜朝朝突然停下脚步，沈西时全程注意着她，自然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他柔声问，就着无声夜色，有些撩人。
颜朝朝豁然抬眸，漆黑瞳仁在此刻闪着难言的光。
她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和伯母，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