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檄霎时无言,如此说来,这混账是打着寻欢作乐的名头,其实是为了在青楼转换身份。
也对,只有那种地方才能有不被别人打搅的借口。
等到饭菜上齐,周清浩看着燕檄丝毫不顾及脸面,大口扒拉的样子,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看着我干嘛?快吃呀。”燕檄闪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吃过了。”周清浩确实在韩书群那里用过膳了,刚刚那么说只是为了反驳对方而已,一时不察,脱口而出。
燕檄冷笑一声,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是这种货色。
周清浩做了一个弹指的动作,吓得对方捂住额头,向后仰了仰身子,惊吓道:“你想干嘛?”
“我是在韩府吃的,再胡说八道,就给你脑门上弹出个印出来。”周清浩威胁道,还顺嘴在右手中指上哈了一口气。
很快桌面上的饭菜就被燕檄吃的七七八八,一时没忍住打了一个饱嗝,然后连忙捂住小嘴,一脸惊恐的看着周清浩。
见对方没有任何表示,这才放下心来,好奇问道:“你今日去韩府干嘛了?”
“哎呀呀,我跟左相一见如故,在他家聊了一下午。”周清浩故意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燕檄皱着鼻子道,这二人能相谈甚欢,自己丝毫不觉得奇怪。
见周清浩又不说话了,燕檄焦急道:“你们说什么了?”
“家国大事,你个小姑娘家家掺和进来干嘛?”周清浩一脸嫌弃道。
“我可是…”任凭燕檄如何努力,还是没能将天子二字说出口,哪有被绑到别人房间当礼物的天子?
周清浩故作高深道:“明天你就知道了。”说罢就躺回了床上,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还是床上舒服。”
燕檄立马气的牙痒痒,这种天天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
一夜无事,但金城里很快流传开了一句话,“准汗挖坟,秦王放火”。两人皆不是南朝本地人,但身份都尊贵无比,任何一方,南朝都得罪不起。
韩书群只觉得头疼欲裂,一场大火将整座韩府烧的七七八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发生人员伤亡,只有几位仆役被浓烟熏到了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
老夫的水绕明堂啊!
事情昨夜才发生,今日一大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幕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秦王假借招揽之名,暗地里却行放火之事,让韩书群及愤恨又无奈。
自己维持了这么久的韩家,到头来还是成为了一把灰烬,还偏偏不能用权利找回面子或捞回好处。
一把年纪的老头,脸上的巴掌印至今还未消退,如今胡子还被烧掉一半,儒士风采荡然无存。
即便想尽办法解释,说大火的原因是因为家仆不慎造成的,想要借此挽回些颜面。
但这种说辞又如何能站住脚,一般大户人家走水,即使反应不够及时,也不会造成如此损失,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一切的说明都成了狡辩。
跟韩书群互为难兄难弟的还有南朝吏部尚书赵家阳,祖坟被挖,哭诉无门,动手的还是乃蛮准汗。
两个青年的攀比心就已经将整个南朝的闹得天翻地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还有什么行动。
南朝大殿中,陷入了死域般的寂静,唯一处之泰然就只剩投靠了乃蛮一族的官员们。
但他们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热闹。
燕檄等了半天,这才开口道:“诸位爱卿若是无事,今日就先退朝吧。”
朝堂上忽然出现小范围的议论声。
“爱卿们有事可以直说。”
赵家阳在左相的示意下,走上前来,斟酌后道:“请问陛下,准汗和秦王何时会离开南朝?”前者是帮自己问的,后者是帮韩书群的问的。
这两位赌气就敢做出这么大的事情,万一之后继续争一时之长短,两家还不知道会遭受何种无妄之灾呢,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还不等燕檄说话,右相齐永森便笑道:“他们二位的事情,南朝可不敢打听,不过秦王可能会在开春之前南下,准汗则不一定,万一他觉得咱们南朝不错,长久定居也是又可能的。”说罢还深深的看了天子一眼。
燕檄身上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的坐直了些。
韩书群听闻脸色大变,南朝冬季十分漫长,可能得等到来年二三月份才会入春,算起来那位秦王还得待上三四个月不成?
而且就算周清浩南下,那位准汗也还在。如今天子跟对方的事情在朝堂高官眼中根本不是秘密,若是燕檄跟他吹吹枕边风,后果又是不堪设想。
算了,不管了,能先送走一位是一位吧。
赵家阳行礼道:“南朝跟楚国的诸多事宜已经敲定,陛下不如早日拟定好国书?”
言外之意就是希望让燕檄能赶走周清浩。
这句话也说到了齐永森的心里,前些日子潜藏在大楚的探子汇报,说是这位秦王恶名满京城,小时候不学无术,长大了不知尊卑,就算楚国的右相府邸也被他烧了一次。
有如此前科,韩书群还敢放对方进门,也算是条汉子!
只是此子这般不堪,很难保证其他方面没有问题,如果被他知晓南朝天子是名女子,说不得就会跟准汗起了冲突,现在还是冬季,南方不远更有楚国的三十万大军虎视眈眈,闹起来还是准汗吃亏,作为奴才,自然要为主子多多思虑。
即便齐永森跟韩书群有诸多不合,这回还是帮忙说道:“左相言之有理。”
燕檄心中冷笑一声,这帮人还不知道周清浩一人有两个身份,只要对方没有暴露,自己则不会变成之前那样任人摆布,随即正色道:“通商事宜极为繁琐,如何交易,如何定价,自然不能由楚国说了算,为了帮助南朝子民谋福利,该争取的咱们还是要争取,国书之事,可能要拖上一拖。”
齐永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燕檄自从即位以来,从未反驳过自己的意愿,即便心中有诸多不满,还是得微笑答应,今日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陛下,您刚刚说什么?”韩书群瞪大了眼睛问道。
“朕的话只说一遍,左相没有听清的话,不如回家找人帮你掏掏耳朵?”
韩书群脸上布满一层阴霾,威胁道:“臣可以去后宫掏耳朵的。”
听到这句话,齐永森瞬间变得脸色不善。
察觉到自己失言,韩书群立马惊醒过来,改口道:“老臣知道金城南边有户人家不错,特别是那个叫做梦瑶的姑娘,掏耳技术一流。”
“你!”燕檄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妹妹,顿时怒火中烧,对方要真的铁了心去找燕家的麻烦,自己势单力薄,不一定能保的下来。
“陛下既然不是之前的陛下,老臣自然也不是之前的老臣。”
燕檄是乃蛮准汗的女人,不管以后是被封为王后还是妃子,韩书群都得罪不起。
但对方既然有如此本事,能在刚刚成年的时候就手握大权,心性也绝非常人可比,他绝对不相信其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燕家破坏整个南朝的局势。
南朝确实被草原诸多部落所看不起,但谁也不想之后战争爆发后,后院还是一团乱麻吧。
韩家不算什么,韩书群也不算什么,但南朝毕竟还是五国遗族掌权。燕氏败落,但是靠着其他四族的齐心协力,还能压得住,要是韩赵也一同灭亡的话,大部分百姓也会人人自危,可能造成的后方动乱,是八大王族不愿意看到的。
燕檄一时无言,心中忽然想到那个无赖的模样,要是他在,会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呢?
可能是无所不用其极吧,毕竟对方最讨厌被威胁。
突然,南朝天子一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一手捂住嘴巴,装出一副恶心感,眼中还有水汽弥漫。
齐永森被吓得手一抖,连声道,“下朝,二品以上的官员留下来。”
南朝官员本就以他为首,如何敢不从,没多少时间,整个大殿上就剩下了十数人,大门也被宦官轻轻掩上。
齐永森快步上前,狠狠的揪住了左相剩下的那半边胡子,一脚踢在了对方腿窝处,喝道:“给陛下道歉!”
韩书群大脑一片空白,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倒在地,但马上又反应了过来,准汗也就算了,你我都是草原部落手下的狗,凶什么?
齐永森见对方还想起身,一脚踩在其肩膀上,“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韩书群这才注意到燕檄的反应,顿时被惊得一身冷汗,连声道:“老臣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还请陛下恕罪!”
燕檄若只是准汗的一个妃子,周清浩很大可能不会跟他计较之后燕家的事情,但要是这个妃子怀上了对方的骨肉?
准汗刚刚成年,乃蛮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是还未娶亲,若是天子诞下女婴还好,若是男婴,则会成为乃蛮下任可汗的长子,即便因为母亲的原因继承不了汗位,也极大可能是下任乃蛮叶护。
乃蛮一族要是知道下任叶护或者下下任可汗的母族受辱于南朝,那便是第二次打了自家一个大巴掌,即使是会杀的天翻地覆,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其他部落为了维护王族的脸面,也会一同参与其中。
形势?到时候南朝连个喘气的都没有,还会破坏个屁的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