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里的人，看上去似乎是个女孩？
祝觉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到昏暗房间的内部，是一个正瑟瑟发抖的、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女孩。
女孩？
好像，之前在脑海里跟自己说话的，也是个女孩啊？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个人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之前找不到人的郁闷一扫而空，颇有种一泻千里的畅快感。
祝觉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不少，他走了过去，伸手敲了敲房子的大门。
这户人家的围栏还不到一米五高，很轻松就能翻过去，但大门却有两米多高，还用一条粗重的铁链栓着，真不知道这户人家的主人是怎么想的。
听到了敲门的声音，里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跑步声，祝觉看到一个小女孩从房屋里跑了出来，双手吃力地抱着铁链，试图将它从大门上解下。
尽管吃力，但小女孩发现祝觉在打量她的时候，还是马上就露出开心的笑容。
“天呐，是神明大人！您真的来救我了！您跟神像上真的一模一样呀！”
惊喜的眼神不似作伪，祝觉的满腹疑惑，也被那天真的眼神给卡在了喉咙里。
“你……”祝觉的声音轻而沙哑，他从不这样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您好，伟大的神明！我是欧若拉，欧若拉?高扬斯卡娅?瓦西里耶夫娜！”
欧若拉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终于把铁链拿开，推开大门。
随后，欧若拉一路小跑，跑回房间里。
祝觉还在疑惑这孩子怎么回事的时候，便看见她又抱着一个金色的神像跑了出来。
那分明是雕刻着祝觉的神像。
祝觉一时间失语，情绪复杂。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是神，可有人就这么信了，甚至一直坚信自己能够过来救她。
这份期待，过于沉重了。
可他又觉得，有种莫名的欣慰？还是说满足？
祝觉并没有身为原初之神的化身的实感，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神。
但在这个时候，看着眼前这个兴奋而虔诚的女孩，祝觉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能为这个世界，为这个世界的人带来救赎。
他自嘲地笑了笑。
“想什么呢，不过只救了一个人而已，得意忘形了是吧。”
“您在说什么？”欧若拉以为祝觉在跟她说话，好奇地问。
.“……没什么，别在意。”
祝觉露出一个微笑，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礼仪性的表情罢了。
可女孩却露出更加敬重的神情，看着自己的眼中满是崇敬。
这又怎么了？
祝觉满肚子疑惑，无法理解欧若拉的想法，索性岔开话题，问道：“欧若拉，怎么不见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不在家吗，现在外面蛮危险的。”
“对了！”
欧若拉似乎早就想说了，现在祝觉提起，她便迫不及待地说：“我爸爸刚刚出去跟变成怪物的人打起来了，他是个大胡子，拿着一把菜刀！
神明大人，能请您帮我把我爸爸带回来吗？”
看着欧若拉希冀的眼神，祝觉心里咯噔一声。
菜刀？
坏了，他就不该提这个的，没事问小女孩的父母在哪干嘛呢？
可是，在这个时候，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欧若拉，不可能安全地活下去。
出于私心也好，或者别的什么都好，欧若拉再怎么说，也是他祝觉的信徒。
唉，该怎么开口呢？
直接跟欧若拉说……“其实你父亲已经被怪物杀死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个孤儿了……”
这也太残酷了，祝觉开不了这个口。
祝觉脸上的表情在抽搐，他在犹豫，可他却忽视了一点。
孩童因为个人阅历的问题，很多东西都不理解，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愚蠢了。
相反，他们的思路不仅迅速，而且远比成年人更具有跳跃性。
祝觉这犹豫再三的神情，已经让欧若拉猜到了很多，再加上她早就有了的不好的预感，以及父亲在出门时那后背上的伤痕……
两行泪水，不自觉从眼眶边缘流出，滚过脸颊。
“你怎么哭了？”祝觉看着欧若拉，手足无措。
他可以毫无表情的杀死一头巨龙，也可以与强大的魔神厮杀。
可让祝觉哄孩子，那可真是李逵雕豆腐，两眼一抹黑。
“我爸爸他，他是不是……”欧若拉哽咽着问。
的确如此，祝觉无法说出“不是”二字。
他长长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一米八几的高个子，此时却平视着矮小的欧若拉。
“欧若拉，跟我来吧，我觉得，身为他的女儿，你有必要亲眼看一眼。”
欧若拉似乎理解了什么，泪水依旧流淌，却不再有哭声。
她强忍着失去一切的悲痛，亦步亦趋跟在祝觉身后。
在那肮脏、黑暗的巷子。
右手握着刀柄、高高举起的男人，依旧瞪大眼睛，躺在地上。
血液早已流进，身体早已冰冷。
残破的身躯，仿佛破旧的毛绒玩偶。
欧若拉的手，颤动着，轻轻在男人的大胡子上摸了几下。
“我很喜欢摸爸爸的胡子，感觉很好玩，虽然他每次整理胡子都会浪费很长时间，但他也没有阻止过我……”
欧若拉想说些什么。
这是她在一天之中，第二次见到死亡。
可她什么都不想说了，眼泪都不再流淌，两眼麻木地看着父亲僵硬的脸庞。
一个人的悲伤若不能及时宣泄，那肯定会憋出毛病。
祝觉叹了口气，“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让你见你父亲最后一面吧。”
欧若拉先是一怔，随后是不敢置信的狂喜。
“您能复活我的爸爸吗？”
“普通人死了，是不可能复活的，这是提瓦特世界的定数。”祝觉摇头，“但……人死后，灵魂会在地脉中停留很长一段时间，我可以帮忙让你和他的灵魂见一面。
有什么想说的，趁这个机会都说了吧。”
惊喜，却又不是特别惊喜。
欧若拉愣在原地，不知道是继续悲伤，还是露出笑容。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让死者与活人对话，真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啊……
她的思绪依旧混乱，而祝觉那边动作极快，眨眼的时间，一个淡蓝色的灵体便出现在祝觉身旁，带着迷茫的眼神。
“我…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