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艺洋还有些呆。
这就完了？
刚才方寒看诊疗记录的时候孙艺洋就在边上看着，方寒写方子的时候孙艺洋也在边上看着，说实话，他看的是一头雾水，还等着杜云涛解释一下呢，然后这就完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啊？
两个方子的差别孙艺洋倒是看出来的，多了一味附子，附子的药性孙艺洋也清楚，大热，回阳救逆。
诊疗记录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患者是阴虚阳亢，这个附子完全就不对症嘛。
“叫下一位患者。”
看到孙艺洋愣神，杜云涛提醒了一下，今天下午十个号，也就剩一个了，看完杜云涛也就可以下班了。
“哦！”
孙艺洋应了一声，急忙点了一下叫号。
最后一位患者进来，孙艺洋上前接过挂号单，让对方坐在方寒边上，方寒先看过，然后杜云涛再看，开方，今天的门诊也算是结束了。
看中医最大的好处就是，检查的项目比较少，特别是看专家门诊，越是知名的中医专家，让患者检查的项目越少。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是很多人都清楚的常识，一些现代化的检查也是有助于中医诊断的，可越是名医，望、闻、问、切的手段自然就越高，借助现代化检查的情况也就越少。
如果是西医门诊，患者看病的流程基本上是先拿着挂号单进去检查，然后医生开检查的单子，患者去做各种检查，最后再带着各种检查结果过来让医生看检查结果，医生根据检查结果确诊，开药......
要是检查项目中有一些结果当天出不来，那么很抱歉，这个时候患者能做的就是打道回府，等检查结果出来的那一天再挂号，然后再拿着检查结果找医生。
如果运气不好，有可能之前看的医生今天还不坐门诊，只能换医生看，这已经是普遍的流程了。
找中医看病，少了一些检查项目，来回折腾，进了门，确诊之后医生就能开方，然后结束。
特别是杜云涛这样的专家教授，借助现代化诊疗手段的情况那就更少了，今天一个上午，也就苏英云去做了一个眼部B超，就这还是因为苏英云身份特殊，杜云涛为了进一步让苏英云相信自己。
有人或许就会说了，你这是胡扯呢，我也去过中医医院，也比较麻烦，还有你说中医看病便宜，确实是比西医便宜一些，可也没有便宜太多。
这么说的人不能说是胡说，说的极有可能就是事实。
不过却要认清楚几点。
一个自己看的是纯中医还是中西医结合，前文就说过，中西医结合和纯中医是有区别的，事实上不少中医医院都打着中西医结合的幌子，目的其实就是为了不荒废一些现代化的检查设备，设备买来了，不能不用吧，用了就要掏钱，这是必然的。
这也是人家燕京医院家大业大，中医科还真不怎么在乎一些检查费，要是一些小医院，比如县一级市一级，坐诊的中医水平普遍不高，各种检查该做的一个不会少，怎么可能便宜？
第二，单纯说药费的话，其实一些中药方剂并不比一些西药便宜多少的，几个疗程的中药，便宜一点的也要几百块，开几盒西药有可能还会更便宜一些。
第三，床位费方面，中医医院和西医医院也没多大差别，只要你住院，人家就有护理，就有床位费，如果不打吊瓶的话，中医医院其实也就比西医医院少了一个注射费之类的，没多钱其实。
前面说的便宜，并不是一些小病方面来比较，也不是你去中医医院看病就必然比西医医院便宜。
这儿说的便宜其实是大病，比如说手术，如果能遇到厉害的中医名家，原本需要手术的病症可以采用中医疗法治愈，这个时候你再算便宜了多少，省了多少。
什么心脏搭桥，开颅手术，肝切除，这些大手术，哪一个治好不是几十万几十万的，保守治疗怎么花也花不到那么多。
即便是不做手术，一些病症如果用什么进口药或者昂贵的药，花费也不低。
中医有廉价的药方，西医也有，中医有昂贵的药方，西医也有，比较的时候要客观的去比较。
中医式微，厉害的中医大夫稀少，大多数中医人普遍水准低，这是现在中医的普遍现象，现实如此，谁也没办法。
送走最后一位患者，杜云涛也不急着走，端起水杯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这才笑着道：“小方，刚才的附子你是怎么想到的？”
刚才杜云涛没急着问，可不代表杜云涛不问，事实上杜云涛心中也是吃惊不小，好奇不已。
刚才他看到方寒加的附子，也是好半天都没想明白，而方寒，只是看了之前的诊疗记录和他开的方子，就想出了对策，这水平真的让杜云涛既吃惊又震撼。
“其实也没多么复杂，只是杜主任您当局者迷罢了。”方寒笑着道。
“我当局者迷？”杜云涛有些不解。
方寒笑着解释：“我刚才看了诊疗记录，也看了您的方子，从诊断和用方来看，您都判断的非常精准，没有出错的地方，我其实正是站在这个角度然后去考虑的。”
“继续说。”杜云涛道。
“杜主任您是大专家，您的诊断自然是没有错的，用方也很考究，出错的概率不大，既然诊断没有错误，用方没有错误，可患者的症状却没有改善，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剂量不足，一个是患者对药效的吸收效果不佳。”
“你小子。”
杜云涛忍不住笑了，谁说这小子不会说话来的。拍马屁拍的很好嘛。
不过从方寒的解释来看，要是站在这个角度来说，也确实只有这两种可能了。
诊断没有错，方子对症，患者的症状却没有改善，患者服药之后却没有效果，那就是吸收问题了。
你的方子再对症，首先要保证患者吸收这个方子，只有吸收了，才能有效果，要是患者压根不吸收，那么效果从何而来呢？
杜云涛最初之所以没有想明白，正是因为这个方子是他开的，病是他看的，没有效果的时候杜云涛第一时间考虑的是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这个思维其实和方寒在江中参加中医研讨会的时候看的刘柯辰的女儿的那个病症差不多。
当时刘柯辰的女儿病了好多天，给刘柯辰女儿看病的医生不少，江中院儿科的薛子林，还有江州省中医药协会的会长汤于权，好几位名医都看过。
而且汤于权和薛子林开的方子其实是对的，只是剂量保守了些。
当时在酒店，汤于权其实也正是杜云涛刚才的思维，方子吃了没效果，下意识就会想，是不是自己诊断错了，是不是自己疏忽了，遗漏了什么，却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或许是剂量不足。
“继续说。”杜云涛笑着道。
方寒继续道：“其实剂量不足和吸收效果差算是一回事，都是药效不足，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杜云涛点着头，这两者确实是一回事，剂量不足会导致汤药不能达到治病的效果，吸收差也会导致汤药不能达到原本的效果，虽然是两种情况，可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想到这儿，我就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个方子，考虑是不是剂量问题，琢磨之后，我觉得剂量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只不过这个方子整体却都是以育阴潜阳为主，显得不够平和。”
“正所谓过刚易折，用药也是如此，杜主任您开的这个方子虽然对症，却不够平和，这才导致患者吸收不足，附子虽然是辛热助阳的药物，可如果在滋阴潜阳的方剂中适量的加一点附子，不仅不会发生伤阴耗津的情况，反而能使原本阴柔的方剂尽快的产生效用，达到快速回生阴津的效果，起到阳生阴长的作用。”
“阳生阴长。”
杜云涛哈哈一笑：“说的好，说的好啊，小方你给我的吃惊真的是太大了，之前我其实已经把你想的很高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水平竟然能达到这个地步，了不起啊。”
杜云涛是真的由衷的感慨。
这么一番解释如果从一些年长的中医名家口中说出来，杜云涛自然不吃惊，可这样一番话确实从方寒的嘴里说出来的，这就由不得人不吃惊了。
方寒才多大，二十五岁，这么年轻，竟然就有这么高的见识，这让那些白胡子情何以堪啊。
“杜主任您就别夸我了，我其实也是站在巨人的肩上，这才能看的更远，想的更多。”方寒谦虚的道。
“行了，别拍我马屁了，我可不是什么巨人。”
杜云涛笑呵呵的站起身，道：“行了，今天的号已经看完了，我就先走了，你们两个收拾一下，自由活动吧，我就不管你们了。”
说着话，杜云涛就端着水杯出了诊室。
“这小子，不仅仅水平高，情商也不低嘛。”杜云涛笑着摇头，方寒的解释虽然合理，可要是没两把刷子，岂能想得到其中的关键？
杜云涛心中和明镜一样，这小子一直拍马屁，动不动自己不会出错，动不动什么巨人，其实是是给自己留面子呢，免的自己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