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撒了下来，可廊檐下，再无了那艳衣僧人的身影。
薛故如同大梦初醒般，失神地看着先前无妄所在的地方，下一刻，竟然不可思议地去用手抠着地面。
似乎无妄就藏在下面，只要他用力抠，就一定可以把他找回来。
抠到最后，薛故把手指都抠破了。
薛故再也忍不住了，掩着脸悲痛地大哭了出来：“这千年来，你耗尽心血，毕生功力损去，如今便走得这般决然，你舍得吗？”
无妄走了。
彻彻底底地走了。
可便是再舍不得，也有要离开的一天。
灼华一个人在这世间兜兜转转千年，才刚刚和无妄还有佛灵重逢，本以为他们三个人能够一起回家。
可谁曾知道，最后还是他一个人披荆斩棘，带佛灵回家。
灼华不怕一个人孤独前行，只是因为他孤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无妄和佛灵，而佛灵，已经不记得他了。
可无妄还记得他，记得他们当初的模样。
他多么不舍！
薛故慢慢地站起身来，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笑容苍白：“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守护着她，不负初心，方得始终。”
若不能带佛灵回家，莫要说走，他连死，都不敢。
他如今命如浮萍，随时都可以随波而去，但是他从来都不敢生出轻生的念头。
不敢生病，不敢死去。
生怕一死，便无了佛灵的踪影。
其实灼华知道的，无妄最是舍不得丢下佛灵，不管谁陪她走，他都万般不舍。
可是无妄没有办法，他只能离去。
无妄在红尘中走了这么多年，这副躯体早已经遍体鳞伤，他在灼华面前，一直都是撑着的，他不说，可并不代表灼华看不出来。
若是再不走，怕是无妄撑不到佛灵回归的那一天了。
无妄会去哪里呢？
灼华也不知道，也许会回梵天境，也许会回三十三重天，但不管他去哪里，往后都很难在人间见到无妄了。
可哪怕是灼华一人，他绝不会后退半步。
找了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才寻到佛灵，哪怕是死，也要护她余生平安顺遂，否则他便该是天诛地灭。
风里雨里，山川移去，长河干枯，只要他不死，她也还在这世上，终有一日，他会带她回家。
天地四极，日月星辰，东升西坠，神族之主，千年万载，生生不息。
最后薛故拖着一身脏污，带着风雨回到了客栈，那个小庭院，他都不敢回头再看一眼，因为那里面的一切摆设，皆是他所熟悉的。
他抬眸瞧见立在客栈二楼上的人影，那姑娘瞧见他，便立刻下楼，很快便出现在门口。
天地白茫茫一片，大雨倾盆而下，傅悦君便看到薛故拿着雨伞，抵在地面上，一路拖了回来。
公子全身都被淋透了，白色长衫紧紧地贴着身体，整个人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傅悦君心头莫名一痛，好似是被一根针扎了一样，然后那细小的疼痛慢慢地蔓延开来，逐渐扩大开来。
疼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也顾不得撑伞了，连忙走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