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拨通了。
“哪位？”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苍老略带喘息的声音。
看来老人的病情仍然比较重。
“请问是何万山先生吗？”
“对。”
声音透着一丝冰冷，看来这年头的老人被电诈骗子给生生训练成了反诈精英。
接到陌生人的电话立刻保持高度警惕。
“我是阳光诊所的李敬生医生啊！打电话过来，是想问问您的病情好点了吗？”
李敬生肯定要先跟人家套套近乎。
“哎呀呀，是李医生啊，对不住，对不住，我还以为又是哪个搞诈骗的龟孙子哩。那天多亏去您的诊所看病，不然我还一直以为是肺癌！我们第二天就到定点医院查了，真的是您诊断出来的肺结核，根本不是癌。奶奶个熊的，第二医院的那帮庸医，真把我给吓惨喽！”
何万山老人听到是李敬生打来的电话，又惊又喜，语气中透着满满的感激与信任。
顺带着还把第二医院的木主任等人骂了一顿。
听到患者窝着一肚子怒火，李敬生心中暗自叹息，看来今天想要直接劝患者别再追究第二医院医生的责任，恐怕很难实现。
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就像治疗一些棘手的疾病一样，分次进行。
别想着一下就能把疾病消灭。
当医生是真滴难。既要对付各种疾病，还得提防患者和家属闹事。
木主任本是一片好意，担心患者是肺癌，于是力劝患者别拖。
因为肺癌早期完全有可能手术根治。
拖上个把月，进展成中晚期可就没办法根治了。
谁知遇上一根筋的患者，非但不识他的良苦用心，反而要搞得他声败名裂。
有时候遇到这样的患者或家属，真有点像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不是癌就好，肺结核与肺癌早期的症状、影像检查结果都是高度相似，说实话，这个还真不好区分。您现在吃上抗结核药了吗？”
李敬生慢慢向患者灌输一些能为木主任开脱的医学知识。
肺结核误诊为肺癌，这种事情时有发生。
不过只要做个病理活检，或者痰液培养，最终肯定能够纠正误诊结果。患者最后也就只是受点惊吓而已。
最可怕的就是把肺癌误诊为肺结核，那就真的是重大医疗事故了。
有人就因此而错过最佳手术根治机会，等到发现不是肺结核，而是肺癌时已经发生了癌细胞扩散与转移。
“已经吃上了，感觉效果还行，就是吃药后老是感到恶心想吐。”
“这个药是有一点副作用，不过您只要坚持服药，应该有个十天左右就能出院了。”李敬生说完后，话锋一转。“您的女儿做检查了吗？她很可能也被您感染了。”
“查了，不但她感染了，我儿子也被感染了。我们三个人现在都住在医院治疗哩！好在我的两个外孙没事，我儿子一家也没事，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传染病实在可怕。多亏了您及时帮我们诊明病因，要不然我们这一大家子怕是一个都躲不掉。”
何万山说到一双儿女均被感染时，心有余悸。
普通人不亲身经历，根本不知道传染病有多可怕。
只有经历过，才懂得传染病有多恐怖。
“李医生，等我们出院了，一定请您吃顿饭，感谢您的恩情。”
何万山老人倒是恩怨分明。
“可不敢让您破费。说到请吃饭的事，到时候等你们出院了，我想请你们吃顿饭。”
李敬生终于找到了帮木主任求情的机会。
“这是为啥啊？”
老人到底阅历丰富，立刻察觉到李敬生这是有事。
“呃……我也是受人所托，想尽力调解一下你们与第二医院医生之间的矛盾。您放心，到时候我绝不让你们为难。如果你们听完我的调解后，仍然觉得第二医院的医生该打进粪坑，我绝不阻止。”
李敬生觉得这事还是真诚点比较好。
不然要是让何万山觉得他在耍心机，事情只会更难办。
人家感激他，尊重他，要是他却耍心眼，利用恩人的身份帮着第二医院暗中说好话。这让何万山一家人怎么想？
一辈子或许看不透一个人，但是一件事就能看轻一个人。
“这帮庸医怎么还找上了您呢！这种害人的医生不值得您帮他们求情。”
何万山恨恨的说道。
“如果他们确实医德有亏，我自然巴不得你们能够铲除业界毒瘤。这件事，其实是有些误会的，我身为医生，算是有一定发言权。”
李敬生的态度非常真诚。
完全就是站在不偏不颇的立场试着进行调解。
“您说说您的观点，如果真是我们误会了人家，我们自然不会再闹下去。”
老人看在恩人的面子上，愿意认真聆听李敬生的观点。
这一点非常重要。
对立情绪与平和心态完全是两回事。
对立情绪带有很强的主观敌意，对方解释什么都觉得是在狡辩。
“如果您的儿女在旁边，我也想请他们一起听听。算是我们四个人一起讨论一下这件事情吧！”
“他们都在旁边哩，我开免提就行。”
何万山说道。
还好李敬生没耍什么心眼，拿出了最真诚的态度。不然以老人的儿子那执拗性格，发现李敬生耍心机，说不定立刻就会把李敬生也当成敌人。
“我先从您到第二医院的就诊经过说起吧！当时您一个人去第二医院做检查，接诊的医生看过拍的胸片后，怀疑是肺癌早期，但是并不敢确定。这时候他让您做一个穿刺，取标本做病理活检，可是被您拒绝了，有这回事吧？”
“对，是有这回事。”
“后来看到您不愿做病理活检，心态低落要离开，他们担心万一是肺癌早期，如果继续拖延会错过手术根治机会。出于医生的一份责任心，他们告诉您这个病不能拖，最好住院做进一步检查。您当时可能听到自己得的病有可能是癌症，脑子乱得很。这个能理解，换作任何人得知自己不幸患癌时，都会感到恐惧，甚至精神崩溃。
您算是好的了，还能独自走出医院回家。
要是换成是我，当场怕是就要活活吓瘫在地上。”
李敬生这种自嘲的话，应该足以让三人露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