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便这般一点点过去,从永远合不拢的指缝中,从渐渐写完的病历本里,纵使在谈易安休息时,时间也不会停下它匆匆的脚步歇息。
在谈易安被雨疏发现女身的当日,她便越发觉得不能久呆在医院这个是非之地了,时日越多便越容易多生事端,于是乎当日下午便提交了出院申请。
谈易安的主治医生虽百般不让,可终究奈何不了医患关系的主动权始终掌握在易安手中,经一番周旋过后,事情最终闹到只能各退一步。
易安虽成功的出了院,但还是被以心理层面上尚未康复等原因,依然会有心理医生定期给她做检查,并且在彻底康复之前,谈易安还不能参加任何聚集性活动,以免对社会产生麻烦与危险,比如上课。谈易安不知道他们是真出于医护关怀,还是单纯因为那主治医生求而不得而气急败坏,故意膈应一下自己。
但不论有何种附加条件,谈易安总归是获得了自由,虽然还没法复课,但转念一想,这已经是相对好的结局了,毕竟在这之前自己确实对社会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从好的方面考虑,医院此举还一定程度上的帮自己保住了生活自由,堵住苍蝇。
南山公墓
少女亭亭立于一块孤碑前,这碑外观略显陈旧,看起来要远比她实际历经的年岁多得多。同不远处的其他碑文相比,她的冬夏无人嘘寒问暖,三节无人献花祭拜,只有来时无穷无尽的风化与水蚀,归处的一团碎石,只有一旁植下的那颗月桂默默陪着,一荣一枯,便是一岁,而这样的年岁……她早已忘了有多少个。
当年的小苗早已长成了大树,当年的孩童也早已忘了哀伤。
少女手捧一束鲜花,身旁陪着一名女孩,她静静将鲜花置于碑文下,一阵孤风吹过,显得格外萧索。
易安今天难得的换上了一身白净的裙装,衬得她如碑前的那束白色勿忘我一般,要知道在变化后这半月里,不管雨疏怎么劝说,谈易安都始终不愿换下她那身中性服装,而今日一早她却主动换上了这身早早便买下却不穿的白裙。
因为……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亦是她记忆中母亲的样子,她想将自己最真实、也是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母亲。
易安幼时只知记忆中常见这一种,而不知是何名字,直到她稍大后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才发现书签上镶着的一朵勿忘我干花,这才觉知此花名为勿忘我,也觉知自己从未来此祭拜过,等到她再大一些,便又不愿了来了,因为她开始知道……自己过得并不好。
“妈,这是我第一次给您献这么贵重的花吧,这一捧可是花了我大几百呢(?i _ i?)”
“不过妈您别担心,易安现在富裕了,因为易安……知道了当年的真相,那些鸠占鹊巢的,也已悉数被易安追回,那些人……也被易安报复。”
“妈……”
“易安下次再来看您,下次还给您带花,愿您在泉下依然芬芳。”
“雨疏,走了。”
“嗷……嗯。”雨疏懵懵懂懂的,任由谈易安缓缓牵起自己的手,脚步沉重的向陵园外行去。雨疏并不懂,因为她自小便在残缺中长大,对此自然连最基本的概念都没有,只知易安每逢此刻就会变得神情奇怪,自己心中也像缺了一块般。
“爷爷……还请您多多关照下终南方位的那方,这是晚辈的一点点心意,还请您笑纳……”出陵园前经过守陵人的岗亭时,谈易安将一条价值两千余的香烟递给屋中略显年迈的老者。
“诶……好生面生的丫头?终南那方坟…我有些印象,好久没人来祭拜了吧?坟中那是你谁?”
“那是我生父生母……”
“嗷…海涵海涵!老头子我说话直!”老者连忙赔笑道。“不过这玩意女伢子你还是拿回去吧!这东西你给我,老头儿我怕是用不上撂!选了咱们这行,大多也不在乎这些个,老头儿我也不是不办事的人,只是这园子这么大……我一人也管不过来,伢子你若真有心,不如拿这钱去外头请个人帮忙打点靠谱得多。”
语罢,老者将香烟一把重新推入易安怀中,似乎还有些生气,随即将双手往身后一背,叼上一根相思鸟,重新拉上这张吱呀作响的铁皮木门,佝偻着背巡园去了。
易安看着手中没送出去的香烟,呆了呆。
“姐姐,这个爷爷为什么不收呢?他看上去明明很需要钱,连衣服都全是烟灰烫的洞洞……”
易安摸了摸雨疏的小脑袋:“傻雨疏,爷爷他不需要,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他应当做的事,这世间到处都是冢,像爷爷这样善良的人,收了……大概会不安吧……下次咱们在爷爷面前也不能提钱的事情了,知道嘛?”
“嗯,雨疏记住了。”雨疏乖巧的点了点头,易安微微满意一笑,同时也被雨疏萌到了,于是乎便又摸了摸她的狗头。
“不!许!摸头!(〃>皿<)”雨疏短时间内被摸了两次,大为不爽道。
而总所周知,能量才不会凭空消失,而是转移,因此谈易安才大为开心。
出了陵园不久,都市的喧嚣逐步重新取代安宁,沿途经过一个路口时给雨疏买了串糖葫芦,好堵住她因为被自己摸了两次头而咿咿呀呀的嘴,小小的嘴巴一颗糖葫芦便能塞满,雨疏一路上果然安静了。
乘车约莫半小时后,易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好不容易走到民宿楼下,便见着家门前站着一个老熟人,手中还提着只公文包,恰巧也瞧见二女归来,目光产生交集,便冲着谈易安一个劲的傻笑,至少在隔了这么远的易安看来,他就是在冲自己傻笑……
谈易安没好气的挪开视线,不知觉间便微微搂紧了身侧的雨疏。
但毕竟人来都来了,谈易安也不好说什么,迅捷的将房门打开后,便抢先一步叫雨疏先进门。
“雨疏,去烧壶水吧,给许医生泡杯茶来。”
“谈小姐客气,我做完检查便走。”
“啊!那正好,雨疏,不用烧了。”谈易安自在的挥了挥手,雨疏自然也乐得于此,将手上还未来得及乘水的水壶往身旁一扔,便蹦蹦跳跳跳的回房玩去了。
“啊…这…”男子非常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位不知名的热心市民许某也只是客气一句,为的只是也许能博得易安的一丝好感,也许……
可未曾想,易安却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