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山脸色涨红,满眼不甘。
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败在一个弱女子手里。
明明这个弱女子,还不如李印峰年纪大。
“印峰呢?印峰在哪!”
“他啊,”颜如玉轻笑,“抓住刘、白二人,张七的企图也就掩盖不住,周山自然就成了真的,他说的话也是真的。”
“那么,你儿子死了,你这个着重培养,一直带在身边的侄子,你为什么舍得让他入城,给城中百姓当伙头军?”
“那自然就是另有所图,而且所图一定非常大。”
“伙头军,最先接触的,当然是吃食,下毒,无疑就是最好最便捷的方式。”
“所以,在当初和李城使说定的时候,就是说的,你们只负责做,食材由曹刺史来定。”
“李印峰一定不知道,他们每天用的水、菜、肉,都是经过严格检验,用的水都是放过解药的。”
其实哪有什么解药,就是方丈提供的泉水。
方丈的空间升级之后,泉水的功能也增加,不只是强身健体,小病小毒也能治能解。
有方丈的水,颜如玉做的解百毒的胶囊,入水即融,放上几颗,李印峰他们放的那点毒,根本是小意思。
“你想的,无非就是城中生乱,带走能带走的,最大程度给幽城带来混乱和麻烦,既能让你泄愤,又能成为你的功劳。”
“察觉到你的用心,自然就不会让你得逞。”
霍长鹤接过话:“李印峰以为真有人中毒,其实上那一百多人都是装的,被各处安置,等的就是暗中替换他们。”
李放山难以置信,抬头看跟着“李印峰”来的这些人。
竟然!
霍长鹤上前,居高临下看他:“说吧,你要投靠的是大成,还是墨先生。”
李放山喘息几声,自嘲地放声笑。
“难怪,先生几次提醒,让我小心行事,不要和你们对上。”
“镇南王,名不虚传。”
霍长鹤对他的称赞没有半点兴趣:“这么说,你是墨先生的人。”
颜如玉在一旁听着,寻思他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李放山没有说的这么简单。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马蹄声来,是崔冲带人来支援。
曹刺史始终是不放心这里,或者是崔冲想亲眼见证,又深切希望,不要是李放山。
颜如玉看崔冲一眼。
崔冲到近前,还没停稳,就从马上滑下来。
还未来得及见礼,先看到被捆着押在地上的李放山。
崔冲脸都白了。
这景象,比什么话都更有冲击力。
崔冲难以置信:“真是你?李叔,环峰……他……”
崔冲难受得说不下去。
这么久,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好兄弟是为国捐躯,每每想起,难受的时候总能自我安慰,至少好兄弟能得偿所愿,死得其所。
可现在,他却知道残酷真相。
无法想象,那一刻李环峰冲出重围,以为能送出消息,为父亲赢得一线生机的时候,看到敌方将领,要带他走,告知他,父亲是叛国之贼,他该有多绝望。
他只有自尽一条路。
九死一生之后,选择自尽。
单是一想,崔冲就痛得心头滴血。
他上前揪住李放山:“为什么,你为什么!”
霍长鹤和颜如玉没阻拦,他们也想看看,崔冲的出现,能不能让李放山再吐露点什么。
“你是军人,该护国为民,为什么要投敌,为什么!”
李放山咬牙,怒声道:“护国为民!我做得少吗?可我得到了什么?我连自己的亲人都护不住。”
“我带着儿子在边关,练兵杀敌,可老家的官员在干什么?在强征土地!在逼得我的家人,走投无路。”
“我家中有七口人,只有几亩薄田,以及我和峰儿军饷维持生计。”
“可是,官府要强征土地,要夺走家人活命的地,家里人自然不肯,他们就强抢,把我老父亲打成重伤不治,几日归西。”
“我母亲也受不住打击,跟着去了……”
“家中人不肯屈服,他们就制造冤狱,我家里的人,一个没留!”
李放山放声大笑,笑出泪来。
“这样的国,我保它干什么?”
“我保卫百姓,可谁保我的家人?”李放山咬紧后槽牙,“我没有告诉峰儿,他至死,都不知道这些。”
“他怪我,就让他怪,总好过对这个世道寒了心。”
李放山看向霍长鹤:“王爷,你战功赫赫,休说本朝,关外诸国都知道你的威名,敌军看到霍字旗,都会不战而丧胆。”
“可是王爷,你现在……甘心吗?”
颜如玉看一眼霍长鹤。
霍长鹤面无表情,目光冷静。
“老王爷下落不明,你被冤枉,全族流放,一路上艰辛险阻,而你流放之地,不是申城,是幽城。”
“与申城相邻,你昔日的都统府就在那里,你似触手可及,又似遥不可及。”
“王爷,你甘心吗?”
颜如玉心头一紧。
她从未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申城是当年霍长鹤的大本营,近在咫尺,却无令不得入。
去过两次,还如同作贼一般,悄然来往。
王爷他……又怎么会甘心?
霍长鹤轻笑,字字掷地有声:“李放山,你的遭遇本王同情,但不苟同。”
“你若是铁血男儿,恨世道不公,想为家人报仇,可回家去,一刀砍了仇人,本王也敬你有骨气。”
“还会为你求求情,免你一死。”
“可你把家仇,混同国恨,这不是叛国的理由。”
“你可以不服现在的朝廷,甚至能扯旗造反,但你不能叛国。
本王在得知你家遭惨变,都可以原谅一二。”
“可你叛国,却不能忍。”
李放山一怔。
颜如玉也微微一震。
霍长鹤沉默一瞬,挥手命人把李放山及其手下带走。
李放山被推着转身,听身后霍长鹤道:“本王会派人去你老家。”
“若你所说属实,你的仇,会有人报。”
李放山霍然回首,定定看着霍长鹤半晌,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叩几个响头。
林中似有风声呜咽,几个风旋打过来,围着李放山围两圈儿,又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