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威逼利诱
“章雄一介参将,大人才是堂堂正正的洛阳将军。未经大人首肯,他岂敢擅自做主?又如何调得动一兵一卒?”俨然,柳寻衣对郭贤的说辞深表怀疑。
“柳兄弟有所不知,本官这个洛阳将军……现已是有名无实。”郭贤叹道,“洛阳的府兵在权属上归于南征大军的预备序列,每隔两三年就要从南征大军下辖各营中抽调一批换防。昔日章雄不在,本官倒也能使得动他们,但自从章雄来了以后……便将军权归拢于一,本官再也插不上手。”
“章雄竟有这般本事?”柳寻衣仍将信将疑,“凭他一员小小的参将,竟能抢夺洛阳将军的兵权?”
“章雄没有,但他身后的汪总帅……”
“咳咳!”
胡金下意识地辩解,但话未说完就被郭贤凌厉的眼神瞪得脸色一变,再不敢胡言乱语。
“总之,希望柳兄弟相信本官,我一心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断无小题大做之意。”
“既然章雄不服管教,大人打算如何大事化小?”
“这……确有难处……”
“倘若章雄一意孤行,难道大人就任由他胡作非为,将贤王府和将军府的关系闹到水火不容?”
“这……”
“大人应该听说过在下的手段,对贤王府的行事做派也应该知晓一二。在下没兴趣蒙受不白之冤,更没兴趣做金复羽的替死鬼。倘若情势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仅章雄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甚至连大人……恐怕也难以置身事外。此间利弊,大人能否周全?”
“这……”
柳寻衣一连三问,一句比一句直白,一句比一句犀利,一句比一句冷酷,直逼得郭贤胆战心惊,汗如雨下,口中不住地呢喃咒骂:“混账章雄……本官这次真要被你害死了……你自己找死也就罢了,何苦连累本官……”
“看样子,大人无法妥善处置。”
“柳兄弟,此事本官确有难处……”
奈何柳寻衣对郭贤的左右为难置若罔闻,未等郭、胡二人从混乱的思绪中反应过来,他已骤然出手,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掐住郭贤和胡金的脖子,并将二人缓缓举起,直至双脚离地,命悬一线。
“饶……饶命……”
在柳寻衣面前,郭贤和胡金毫无反抗之力。但见二人的脸颊憋得胀红发紫,额前青筋暴起,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微弱哀嚎。
柳寻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垂死挣扎的郭贤,对他的痛苦与求饶无动于衷,淡淡地说道:“我不在乎和蒙古人撕破脸,想必大人也早已做好玉石俱焚,为国捐躯的准备。”
“不……不关我的事……都是章雄一意孤行……”
“试问隋佐的死又关我何事?”柳寻衣对郭贤的推辞嗤之以鼻,眼中寒光一闪,十指的力道猛然加剧。
“不……不必如此……柳兄弟,求……求你听我一言……”
纵使郭贤已经眼珠暴突,舌头外吐,可他仍抱有强烈的求生渴望,凌空乱舞的双手胡乱拍打着柳寻衣的胳膊,拼命吸引柳寻衣的注意。
也许是出于好奇,柳寻衣掐着郭贤脖颈的五指稍稍放松几分,令其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柳兄弟……听我说……听我说!”重获生机的郭贤根本来不及欢喜,他生怕自己言语有迟,再度引起柳寻衣的杀心,于是忙不迭地开口求饶,“此事错不在你,也不在我,千错万错都是章雄那个混账东西的错……额!”
似乎没有听到令自己满意的答复,柳寻衣的五指再度用力,郭贤急促的声音伴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再一次被生生掐断。
“这些废话留着向阎王说吧!”
“我……我有办法……”心有不甘的郭贤强忍着咽喉欲断的强烈窒息感,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
“什么办法?”柳寻衣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别有深意的骇人精光,同时五指慢慢放松。
“万般纠结皆出于章雄一人,只要……只要我设法将他驱离洛阳城……所有麻烦都能迎刃而解……”这一次,郭贤不敢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出内心所想,“柳兄弟没必要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与蒙古为敌,当真闹翻……贤王府也捞不到任何好处……我不想受章雄那个王八蛋连累,只要赶走他,大家都可以过太平日子。”
“大人的意思是……”
“烦请柳兄弟给我一些时间,我定设法治其一个忤逆上司之罪,然后再禀明朝廷罢黜其参将之职,驱逐出洛阳城,永不复用。如何?”郭贤炮语连珠似的说道,“现在是章雄咬着柳兄弟和贤王府不放,只要将他赶回漠北,我便可夺回大权。到时,我保证洛阳将军府绝不再因隋佐将军的死为难柳兄弟……不不不!不止隋佐的事,无论任何事将军府都绝不再与柳兄弟作对。”
“蒙古朝廷岂能善罢甘休?”
“柳兄弟放心,只要没有章雄在一旁碍手碍脚,本官自有应对之策。”
“既然大人诚心实意地帮我主持公道,在下自然也要体谅大人的难处。”
见郭贤已被自己吓破胆,为求活命再也顾不得“同僚之谊”,柳寻衣发出一声颇为满意的轻笑,而后将奄奄一息的郭贤和胡金慢慢放下,继续道:“金复羽大费周章地引我入局,一定算准蒙古朝廷不会轻易罢休。大人身为洛阳将军,上呈汗命,下驭万民,身边又有章雄这样一位不识好歹的参将,确实难以自处。”
“柳兄弟深明大义,本官感佩无尽……”郭贤用手抚摸着自己被勒得又酸又痛的脖子,一边极尽谄媚的小心应承,一边心有余悸地向后挪步。
“既然你我都是受人裹挟,理应同舟共济,相互排忧。”
“柳兄弟的话,我听着有些糊涂。”郭贤满眼谨慎地望着柳寻衣,“何为……同舟共济,相互排忧?”
“我且问大人一句,你当真不打算与在下玉石俱焚?”
“真真切切!字字无虚!”郭贤不假思索地连连点头,“如有半句假话,教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柳寻衣的眼中精光涌动,默默审视着因情绪激动而身体颤抖的郭贤。沉默片刻,方才散去肃杀之气,幽幽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大人开个价吧!”
“开……开价?”郭贤心头一震,以为柳寻衣是在试探自己,故而拨浪鼓似的拼命摇头,“柳兄弟以为本官是在借机索贿?误会!天大的误会!柳兄弟含冤受辱,今日能饶我不死已是格外开恩,本官又岂敢贪图什么钱财?”
胡金连声附和:“只要柳大侠相信我家大人和章雄绝非一路,不再迁怒于我们,我们就心满意足了。章雄率兵去丹枫园,真的是他自作主张,绝非我家大人授意。大人刚刚的建议……也是真心实意替柳大侠着想。”
“大人误会了!”
望着言之凿凿的郭贤和惶恐不已的胡金,柳寻衣轻轻摆手:“在下相信章雄的所作所为皆与大人无关,我让大人开价并非行贿,而是想向大人买一样东西。”
“买东西?”郭贤与胡金对视一眼,二人疑惑更浓。
稍作思量,郭贤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欸!柳兄弟看上府中何物尽管拿去便是,谈何买卖?本官分文不取,只当与柳兄弟交个朋友。”
“如果是章雄的项上人头,大人是否依旧慷慨?”
“嘶!”
柳寻衣一言,立时惊的郭贤和胡金后脊生寒,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之意无语言表。
“柳……柳兄弟刚刚说什么?”郭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吞吞吐吐地小心确认,“你想买的是……”
“既然章雄胆敢不经大人同意即擅自调动兵马围困丹枫园,足见此人有恃无恐。刚刚大人也说章雄的背后似有大人物撑腰。既然如此,相信大人欲将其治罪,并逐出洛阳城恐非易事。”柳寻衣不急不缓地说道,“对于这样一个胆大妄为,野心勃勃的手下,留着他只会给将军府,乃至洛阳城带来更多的麻烦,何不将其性命卖予在下。一者,可以令在下免受滋扰。二者,可以替大人永除后患。三者,可以消除贤王府上上下下对将军府的误解。”
“柳大侠慎言啊!”
胡金一边阻拦柳寻衣继续说下去,一边快步走到门口,待他环顾再三,确认四下无人后方才关紧门窗,蹑手蹑脚地走回桌旁。
“柳兄弟切莫说笑……”被柳寻衣反将一军,郭贤思绪万千,心乱如麻,“章雄再不济也是将军府的参将,虽然身份地位比不上隋佐,却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正因如此,我才让大人开价。”
“柳大侠,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胡金急声辩解,“章雄不比寻常小吏,他若遇害上头必会彻查严办,我家大人身为洛阳将军难辞其咎,势必受到牵连……”
“不错!”渐渐回过神的郭贤脸上已布满忌惮之色,一本正经地低声说道,“如果章雄出了什么事,本官的仕途……怕也要到头了。此事若换另一人说,本官必当他是图谋不轨,存心害我的奸贼。今日也就是你柳兄弟不拘小节,出言无忌,本官……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