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搭建的帅帐内,牛油巨烛噼啪作响,将悬挂的巨幅舆图和中央那座临时制作而成的的沙盘映照得纤毫毕现。
松脂与硝烟混合的气息在空气中沉浮,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周建安身着一身华丽的蟒袍公服,背负双手,鹰隼般的目光在沙盘上那个标记着营田大营和长沙城的几个标记之间来回扫视。
贼军营田大营,这颗插在西军插在大明官军进攻之路上的钉子,如今很有可能正是他撬动整个战局的关键支点。
整个剿灭西贼之战,因为孙可望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这一战并不好打。
从南向北,需要攻打的城池更多,需要的时间也更多。
而从北向南,虽然距离长沙要更近一些,但这其实更加的难以对付。
长沙附近便有数个堡垒要塞,但是这些要塞之中很多对于威武军来说威胁并不是很大。
但是这个营田大营却是一个特殊。
他伫立在官军前行的道路上,与其他小型要塞工事相辅相成。
周建安在思索着,而帐内肃立着数名传令亲兵,个个屏息凝神,甲胄鲜明,佁然不动。
只等周建安一声令下便立刻快速行动起来。
空气凝滞得如同绷紧的弓弦,每一次烛火的跳动都牵动着神经。
“传令!”
周建安的声音陡然拔高,终于下定了主意。
他手指精准地戳向沙盘上营田大营外围的四个关键隘口。
“命第三总镇孙少望、第八总镇乞炭、第十三总镇刘二刀、第十四总镇张成辉,此四处,乃贼军援兵必经之咽喉!
务要如磐石,如铁壁一般,给本官死死钉在那里!”
话落,他更是直直的看向每一个传令兵,而后继续强调着。
“听着, 本官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援军绝对不能干扰营田战事,若有违抗,所有人军法从事!”
“得令!”
传令兵齐声怒吼,声音异常洪亮,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帅帐,马蹄声在夜色中急促远去。
周建安的目光并未收回,反而更加幽深。
他缓步踱至沙盘另一侧,湖广南部水道纵横交错,河道两侧水草丰满,地势忽高忽低差别虽然不大,而周建安看着的一处位置极为隐蔽,恰好处于营田大营与西军主力驰援路线的侧后方。
“再传令!”
他右手食指在沙盘之上轻轻敲动着。
“命第十五总镇张拓、第十六总镇何耀祖,率其所部前往此地藏匿。
告诉他们,给本官用尽一切办法藏起来,三天之内,不许要贼军发现。
只要三天,等待着本官的军令即可、
三天之后,他们若是能够顺利完成本官的任务,本官亲自为他们请出首功!”
三天时间,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而从他的命令之中不难听出来,这一次他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营田大营那么简单、
他的目的,乃是围点打援!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围点打援。
人家围点打援,只围不打,可周建安不一样,他不仅仅要打,还要使劲的打。
不仅仅要围着打,还要阻击一切赶来的援军。
至于埋伏的两队总镇,他们的目的则是在贼军与威武军鏖战三日左右的时间之后突然发动奇袭,到时候必定能够获得超出意料的收获。
这才是周建安最大的杀招。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只要阻止西军援军的几个总镇能够扛住三天时间,那么贼军士气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到了那个时候,埋伏的两个总镇在冲出来,那就是真正的兵败如山倒了。
并且,周建安手里可还有着两张牌没有动啊。
那便是京营的两大团营。
他们的战力可绝对不输大明威武军的!
命令传达下去,周建安仍旧盯着沙盘不停的看着, 研究着, 仿佛能从这里面看出什么一样。
而他也发现,看起来孙可望下了一盘很大的棋,但是只要拔掉营田这个钉子之后,威武军的兵峰只需要再拔掉长沙路途之上的一些不大不小的要塞之后便可以兵临长沙城下。
到了那个时候,他不信孙可望还做的做。
到了那个时候,其他各方向的贼军肯定都会乱成一团。
那个时候,可就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甚至可以一举拿下长沙平定整个西军之乱都不一定。
周建安长舒了一口,而后又拿上千里镜赶紧走出营帐观察起战况来。
阵阵火光之中,周建安已经能够模糊的看到那洞庭湖里的贼军水寨之中,数艘大船似乎已经缓缓的动了起来·····
此时的李定国,也完全杀红了眼。
他彷佛不知疲惫一样的挥动着手中的长枪,在他的鼓舞和率领之下,起所部的威武军更是压着贼军一直朝着大营的方向后退着。
甚至是贼军外围的这一段战壕几乎都已经被李定国所部给占领了下来。
不过随着刘进忠在收到消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之后,他赶紧打算从东南处抽调数千兵力支援正南方。
不过他的一举一动全被威武军监视在眼中。
当东南处的兵马稍微有了一丝要挪动的痕迹之后,此处外驻守的总镇张胜便立刻收到了消息。
而这个时候,他也是微微一笑、
“自己终于是可以动起来了。”
话音一落,他便直接下令,随后,营田大营东南方向外趴在地面上早就已经急不可待的官军将领纷纷站了起来。
距离营田大营还有着非常远的距离的时候,他们便开始虚张声势起来。
数千杆火铳彷佛不要钱一样朝着营田大营的方向便一轮一轮的扣动扳机、
数量之多,在每一次铳声响起之后便是一阵阵的白烟腾空而起,样式十分唬人。
这巨大的动静也让刚想要离开前往正南方看一看的刘进忠立刻停了下来。
当他看着远处那腾空而起的白烟的时候。
整个人心中更是咯噔了一下。
“他娘的,这狗官军到底是想打哪个方向?”
虚虚实实一时间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是思前想后之下,他还是狠狠的咬了咬牙。
“真他娘的狡猾,妈的,不管了,一边一半总行了吧!”
说完,他自己留了下来,而后还是继续让援军赶往了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