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芝的酒品还不错，也不会把自己往死里喝。
虽说喝多了以后喜欢听个歌、扭个舞，总归保留着一丝清醒，至少在涉及生意的部分，从没做过什么蠢事。
那套前英国领事馆的老洋房，依然处于装修阶段。
同样位于外滩源的土地上，陈林芝之前买的那块商场酒店用地，最近刚拆掉几套老房子，作为外滩几十年来唯一的新建筑，专门请了建筑大师贝律铭负责整体规划。
估计要等到明年中旬才能开工，而且工期比较长，修建地下停车场施工难度略大，需要解决地下水过于充沛的问题，离黄浦江太近了些。
因此这次来到沪市，陈林芝继续住在和平饭店里。
次日起床时候，脑袋昏昏沉沉。
带着高博学出门，专门寻找能吃米线的餐馆，搭配茶叶蛋以及酥烧饼，填饱肚子开始四处考察。
有官方的人领着，考察优质资产，而不是扶贫。
陈林芝专门挑那些他认为存在发展前景的国营企业，人多了可以扩产，机器老旧可以直接全部换新款，就比如陷入经营危机的沪市牛奶公司，明显很符合他的需求，将来能够给规划中的连锁超级市场供货。
除此之外还考察了沪市合成洗涤剂厂、中华牙膏厂、沪市华银洗涤剂厂、以及百雀羚、力波啤酒厂、老城隍庙工艺品商店，都属于目前经营状况还凑合，被陈林芝点名考察的企业。
其中华银洗涤剂厂下面，有个叫做“蜂花”的品牌，主要生产护发素，而合成洗涤剂厂的洗衣粉和洗洁精比较畅销。
至于力波啤酒，陈林芝在厂里喝过原酿，口感挺不错，用了真麦芽。
虽然他不知道这家啤酒厂，但底子似乎还凑合，只要更新设备扩张产量，知名度什么的完全可以靠钱砸。
两天时间里陆续考察这么多家公司，陪同的官方人员本以为陈林芝走马观花，没有真正用心。
让他没想到的是，陈林芝在饭局上突然夸下海口，说这些工厂可以打包。
跟沪市官方合作，用三亿美金融资款换取它们的八成股份，并且控制裁员比例、协助引入新技术和设备，而且保证官方这20%的干股直到上市之前都不会被后续融资稀释，前提是官方放弃决策权，不过多干预企业运营。
这些公司欠债的欠债、破产的破产，撑死只值两三千万美金。
别看表面上好像挺光鲜，其实到处都是烂摊子，也难怪当地接连几次找到陈林芝，试图寻求解决办法。
其中的沪市合成洗涤剂厂，去年销售额突破两亿人民币，卖了六万多吨的各类产品，却连一千多位员工的工资都不能足额发放，弊端在于财政款需要上缴，技术也落后，仗着价格低横扫市场，利润率低到可怜。
而沪市牛奶公司每天销售两百万瓶奶，却由于计划经济连年亏损，光顾着负责履行社会责任和保障民生工程了，至于赚不赚钱，如今并不是重点。
考察完这些工厂，陈林芝对它们正面临的弊端，有了更多了解。
一是需要养活太多员工，生产积极性不高。
二是即使赚钱也要上缴，缺少资金用于扩张和宣传推广。
三是价格没有市场化，完全不符合经济学规律。
四是需要承担福利房之类，开支过大。
五是三角债常态化，一帮国企之间互相扯皮，即使出现优质企业，长期被吸血，积极性很快也消耗殆净。
类似于这样的毛病，陈林芝随便看看就找出一大堆，确实已经到了需要彻底砸破大锅饭、铁饭碗的时候。
在这1990年，绝大多数国企根本不考虑效益问题，主要在按照官方指标生产销售，很多企业原本就亏损，但一直由上面养着。
改革开发以后，上面需要拿钱投资搞建设，没力气再花费巨大精力和金钱养这些亏损企业，而且它们还面临着私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的冲击，既失去补贴，又失去市场，在竞争中能够屹立不倒才奇怪。
关于帮忙出资的话题，陈林芝每次过来都能听见。
先前之所以不愿掺和，原因在于当初的他远远没有现在富裕，经商环境也没现在明朗，有些政策早年没放开，假如只出资不改革，等于治标不治本。
再有就是汇率上很不划算，人民币价值长期虚高。
现在官方汇率为一美金兑换人民币四块七左右，仍然存在下跌空间没错，可想想办法能够用美元多换些人民币。
谈合作期间，陈林芝也点明了不再分福利房、部分美金融资款要拿去国际市场上采购设备和引进人才、一批好吃懒做的员工必须被清退等等。
负责接待陈林芝的这位，乍一听说能够甩掉好几个大包袱，而且能够引入美元以及设备，当场忍不住笑了。
他没权力直接拍板，问清情况后找个理由先告辞，火速整理成文件向上面汇报。
高博学全程陪同。
听见陈林芝愿意为这堆企业掏出三亿美金，等到单独相处期间，高博学终究还是没忍住，询问说：“陈总，你究竟看出哪些优势了，就这一堆歪瓜裂枣，利润加起来还不如我们M·O·M服装业务多，居然值这么多钱？而且那两成干股，算起来岂不是等于六千万美金，你这是做生意还是做善事？”
“你赚钱的本事有我厉害？”陈林芝笑着反问道。
“当然没有。”
“知道不如我，那还这么多话。其实这些公司现在怎么样根本不重要，我只需要它们在市场上的知名度以及销售渠道，还有能够让我放开手脚做生意的机会，做生意别想着把好处占尽。”
陈林芝懒得多说，不过万一合作方案谈成了，接下来需要高博学帮忙协调管理，因此他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了句：
“也算千金买马骨吧，如果这次办成了，接下来再跟其他国企谈融资肯定会方便些。另外，虽然现在我有把握买到最好的设备，再过些年其他公司也完成设备的更新换代之后呢？如果我只是外企，多半会被围剿，不妨彻底融入进来，以中外合资的形式做生意，往后跟上面要扶持、通过审批这些也容易点。”
高博学似懂非懂，慢慢才琢磨出味道，一通马屁行云如流水，夸赞陈林芝如何如何高明。
实际上高博学依然不看好这批企业，但那有怎么样呢，当老板的开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