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花了大概整整十分钟，才接受了目前的局面。简单来说，银河系要修高速公路，地球成了路障。要想把这条路修通，就得想办法解决掉地球。
所谓“要想富，先修路”，众所周知，修路的优先级是高于一切的。所以哪怕现在挡在路上的是地球，席勒也会优先考虑，到底该怎么解决地球。
好在地球是会跑的，所以并不需要面临被摧毁的命运。但问题是，地球虽然会跑，但不能一直跑，总得找个地方呆着。可他原来待的那个地方要修高速公路，那就只能挪一下。
而且因为这个传送通道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最好还是不要把自己老家放在这周围。那要挪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那么地球一旦挪了，其他行星也得跟着挪；其他行星挪了，太阳也得挪。
“席勒！”一个穿着金属盔甲的人影怒气冲冲地飞进了酒馆。他在吧台前面猛地刹停，走过来坐到吧台前面，抱着胳膊，动手敲了敲台面。
“你怎么也跟着理查兹那个疯子一起胡搞？什么叫把太阳系挪一下？！那是能挪的吗？？？”
“咔嚓”一声，面甲打开，机甲里露出了斯塔克的脸。正在柜台后面整理酒瓶的席勒转头看向他，然后说：“那你又有什么高见呢？斯塔克博士？”
“说了别叫我博士。”斯塔克活动了一下抱着的胳膊，又拧了拧脖子，然后说，“你是真的只会拧灯泡，难道你就没发现，里德这个所谓的空间通道传送技术和杜姆那个虚拟信息流技术，是同一个技术吗？”
席勒一愣，他还真不知道。于是他转过头来看着斯塔克。斯塔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种技术的本质就是将我们上传到反物质宇宙，然后再从另一个地方下载下来。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吗？”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席勒说，“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上传下载的端口是固定的。如果这个不能更改的话，那就只能把太阳系挪一下了。”
斯塔克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他说：“我再说最后一遍，这个技术不安全！”
“和传送门相比怎么样？”
“也不是说传送门就安全了！”斯塔克憋了半天，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敲了一下桌子说，“‘传送门’这个俗称还是起得太过保守。如果我们把它叫做‘维度折叠和空间爆破’技术，那我相信会有更多人去研究它的安全性问题。”
“所以传送门是维度折叠和空间爆破，里德的传送通道是虚拟信息流。这俩哪个安全？”
“都不安全。”
“那你有更安全的办法吗？”
“暂时还没有，”斯塔克摇了摇头说，“不过如果非要说的话，传送门算是比较成熟的技术。而他俩弄出来的这个……”
斯塔克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说：“我不得不承认，这很有技术含量。他们两个确实是天才，起码是能和斯塔克比肩的天才。但是，我也必须得强调，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人类应用这种技术还为时过早。这有可能导致的社会性和伦理性问题，比技术本身要更难攻克。”
“你指什么？”
“当然是虚拟化。”斯塔克叹了口气说，“将人类变为虚拟信息是非常冒险的。就算有非常稳定的技术，能够来回转化，但是技术伦理方面永远不可能通过。”
“为什么？”
“这是谋杀。”斯塔克看着席勒的眼睛，很严肃地说，“将一个人从现实世界完全抹去，那么哪怕他转换为了虚拟的信息流，也代表着他失去了现实世界的存在。这与死亡无异。而如果这种转化技术不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无法由他自愿控制，那么谁控制了这种技术，谁就能肆无忌惮地抹消人类。你能想象这是一种怎样恐怖的景象吗？”
席勒也收敛了表情，坐到了斯塔克的对面，然后说：“所以里德和杜姆打的是这个主意？”
“我不认为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统治人类。但问题在于，一旦有人想这么干，那么技术是可以被窃取的。他们两个也是可以被操控的。如果全部人类都被抹消了，我们的种族就相当于灭亡了。”
“他倒是没跟我说过这个，”席勒解释道，“我认为他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他对于这项技术的理解和你不同。他认为我们只是去反物质宇宙借了个道。”
“这样说倒是也没错。只不过这个‘借道’的过程，其实就是一种转化。”
“我想知道的是，现在他们已经能够稳定的转化人类了吗？”
斯塔克轻轻摇了摇头说：“杜姆之前所提出的那种，直接把人转化为信息储存在服务器上，目前肯定做不到。但是，将人转化为另一种东西，并上传至反物质宇宙，是有可能做到的。如果他们没有稳定的技术，就不会提出这个计划。”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
“关键在于灵魂，”斯塔克说，“灵魂是造物主的杰作，而任何存在都不可能高于造物主。因此，他们可以编辑基因、可以改造肉体，但是却不能玩弄灵魂。”
“我们可以将肉体转化成任何形式，但是我们无法更改灵魂哪怕一点。这是宇宙服务器的固有常数之一，对大部分存在来说，甚至是不可见的。哪怕是对宇宙管理员来说，也是只读模式，而不可编写。”
“针对灵魂的操作，只有固定的几种，是造物主早就设定好的程序。谁也不能够突破这种程序来将灵魂改造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否则的话，他就是造物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灵魂上传不了。”
“没错。我们没有办法把我们的灵魂储存在我们造出来的东西里面，这就相当于你不能在一个重力环境下，左脚踩右脚上天。”
席勒有些疑惑地说：“那墨菲斯托是怎么回事？他的地狱里有不少灵魂，为什么他可以储存？”
“因为那是一个单独的维度。”墨菲斯托从后门里走出来，然后说，“我可没把灵魂储存在什么东西里。他们都在地狱维度里呆着呢。”
说完，他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水晶，那个水晶里有一个小人的虚影，还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墨菲斯托晃了晃手里的水晶，然后说：“这就是所谓的灵魂水晶。在你们人类看来，我是把灵魂囚禁在了一块水晶里，但那是因为你们只能靠基础感官来感知这个世界。实际上灵魂并不在这里面，而是仍然待在地狱维度。这东西只是个信标。”
“我要把灵魂从这里面取出来，也并不是从这块水晶里取出来的，而是根据水晶的定位，从地狱维度里捞出来，这样是不会破坏针对灵魂的法则的。”
“那复仇之灵又是怎么回事？”
“这说起来有点复杂。不过，并没有规定一个肉体只能有一个灵魂。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可以多个灵魂共用一个肉体。但我见到过的最多的也就三个，所以这也不是什么高效的储存方式。”
席勒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也就是说，灵魂只能待在自然维度里。那些所谓的储存灵魂的方法，其实都是障眼法？”
“算是吧，至少针对完整的灵魂是这样的。有一些残缺的灵魂在某些情况下可以被储存，但那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斯塔克接着说。
“所以，他们可以把灵魂上传到反物质宇宙，因为那里也是自然维度，但是不可能上传到我们造出来的服务器里，因为那不是造物主的造物。”
“没错。”斯塔克点了点头说。
“那像你说的那种抹消全人类的事情，不就不可能发生了吗？我们无法被上传到虚拟世界里。就算传，也只能在造物主的自然维度传来传去。”
“那你想传到哪儿？”斯塔克问道，“况且一旦肉体被抹消，人类是没有办法完全凭借灵魂幸存下来的。光是毁灭肉体也够可怕的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席勒叹了口气说，“当初路西法讲的宇宙构造学的课，我就该好好听的。”
“这可称不上什么宇宙构造学。”斯塔克靠在吧台上说，“这技术听起来很高大上，但实际上不过只是编译宇宙的皮毛。但就算是这样，人类也很难安全利用。任何人都是一样。”
“你是说三大帝国也利用不了？”
“当然。他们但凡要是有这本事，也不至于解决不了里德弄出来的反物质宇宙虫洞。事实上，他们离宇宙构造学才远着呢。机器人连灵魂都没有。”
“我不得不说，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的情况下，里德的方案很有可能通过。”席勒递给了斯塔克一杯啤酒，“人类的发展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的时间本来就已经很紧张了。如果继续踟蹰不前，这样宝贵的时机，未来万年未必会再有了。”
斯塔克抹了一把脸，灌了两口冰凉的啤酒，然后说：“好吧。我当然知道，我们应该趁着三大帝国虚弱的时候，把该干的活都干完。可是……”
“可是你还是有所担心，并且有点焦虑了。”席勒递给了他一块西瓜，然后说，“不如这样，我把里德叫来，你们谈谈。”
“把他叫来有什么用。”斯塔克显得有些灰心，他说，“我们两个是完全相反的。与他相比，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总是会看到事物不好的那一面，但我也知道，现在我的这种看法不是主流。我也不想总是这么讨人嫌。”
席勒明白，斯塔克不愿意见里德，其实是因为知道辩不过他。现在，他们好不容易把三大帝国打进了虚弱状态，又完全牵扯住了他们的注意力，必须得趁这个时候把自己的老家建设好。这种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建设的过程也很顺利，一切都欣欣向荣。所有的媒体都在报道着开发进度，人类一路高歌猛进，每个人都在期盼美好的明天。
从技术层面上来看，里德的计划不可能有任何问题，否则斯塔克早就有正当理由拦住他了。困住他的无非是道德、被害妄想症和对于人性的悲观的看法。
但任何人都不会因为他这种看法，就去叫停一个如此重要又肉眼可见的会顺利发展的项目。所以不论从哪个层面来说，他都很难再阻止里德·理查兹了。
“你会为我也没有阻止他而感到生气吗？”席勒问道。
“我当然生气。”斯塔克瞪起眼睛说，“但凡你愿意用你的天才大脑，多学习一些理科和工科的知识，就不会如此轻易地被他糊弄过去。而且你也应该比我更容易注意到社会和伦理学方面的问题。你就应该用这个狠狠质疑他。”
“我会的。”席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