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过去——
崔珏正懒洋洋地往这边走来，离若岚就跟在他身旁。
瞧见离若岚，江青眼底倒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将视线转移到崔珏身上，给他使了个眼色。
意思让他自己处理麻烦。
崔珏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琥珀色的眼底，却始终透着冷意。
他话锋直对翁虚道人，“用不着祭三清，你这老头语气倒是越来越大。用得上神就上香上供，喊一声祖师爷，用不上神，就是跟鬼门里爬出来的玩意儿没什么区别——”
“话怎么都让你说了啊？”
崔珏停在翁虚道人面前，他原本就高，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压了翁虚道人一头，尤其是一靠近那无法无视的威压，让翁虚道人想大声跟他争辩都做不到。
只能硬着头皮，用不大的声音反驳，“你这是偷换概念，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他想耍脾气又不太敢的样子，崔珏冷笑一声，语气中尽是鄙夷，“敢说就要敢认嘛。”
他抬手拍了拍翁虚道人的肩膀，“听翁虚道人刚才的意思，三山是要跟特调局翻脸？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翁虚道人，能代表整个三山了？张天师把天师之位传给你了？”
“你！”
听出崔珏话里威胁和讽刺的意思，翁虚道人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转头看一眼旁边的清远道长，一直低着头不吭气，从崔珏来了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全然没了刚才怒不可遏的气势。
废物！
都是废物！
翁虚道人咬着牙，不再跟崔珏扯皮，他发现自己压根就说不过。
“我不跟你耍嘴皮子！我今天来，是为我大弟子青阳讨公道的！”
他指着地上那副骨头架子，怒斥崔珏，“平日看不出来，没想到崔判官竟如此残忍！好歹从前也是地府判官，竟将我弟子青阳弄成这副模样！”
翁虚道人声音很大，整个大厅都是他的回声。
他怒视着崔珏，弯腰从地上拉起那副骨架，推到崔珏面前，“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大厅都是特调局的成员，从翁虚道人两个人拉着一副骨架子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喊这么大声，一直在大厅里闹，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江青有些头疼。
他后悔自己没先把其他人给驱散到别的地方去。
崔珏虽然身为特调局的特别顾问，下派到陵城分局，但陵城分局里不少人都不满他的存在。
原因无他，只是觉得他是个异类，不服管教，只会给分局找麻烦。
翁虚道人话头这么一带，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纷纷，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能听个七七八八。
江青想让其他人都先散开，可是又犹豫。
现在让人散开那就证明了特调局就是心虚这件事，所以才让人回避，要是不散开……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翁虚道人，紧皱眉头。
不知道这老家伙又会说出什么话。
一圈人，崔珏倒是没什么反应，从始至终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唇角挂着一点不显眼的笑，隐隐带着几分嗤意。
江青脑子乱成一团毛线。
从他进特调局开始，就没碰见过这档子事，实在不行，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局长了，这两个老头一直闹事也不是办法……
“我想请问这位道长，茅山可有教吕青阳炼制五鬼铜钱？”
许久的沉寂后，离若岚突然开口。
她一句话就让翁虚道人警惕起来，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打量，“你又是什么人？”
“受害人。”
离若岚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昨夜，我险些命丧令徒手中，请问截杀我的命令，也是茅山下达的吗？”
“你这小丫头片子胡说些什么？”清远道长怒斥一声，转而质问江青，“你们特调局怎么现在什么人都能进来了？”
“请您不要转移话题。”
离若岚说话直来直往，叫清远道长一愣，随后她又继续说道：“昨夜，我半路遭吕青阳和另一个老者截杀，是崔珏救了我，他确实是向吕青阳出了手，但仅仅也只是出手而已，并没有直接杀他。”
翁虚道人眯了眯眼，“那青阳又是怎么死的？”
“这就是我问第一个问题的关键。”
离若岚语气平缓，“吕青阳被他所炼制的小鬼吞噬致死，连皮肉都被吃个干净——他作为茅山的弟子，私下杀幼童炼制五鬼铜钱，您二位身为茅山的掌事人，不知？”
翁虚道人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异样，他眼珠子看向别处，依旧板着脸，“一面之词，我们怎么可能信服。”
这老头厚颜无耻的态度，连离若岚都忍不住皱眉，她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他身上这么重的鬼气，常人看不出来，特调局的人也看不出来，您二位不会也看不出来吧？”
话这么直接地说出来，翁虚道人脸色一变，他立刻看向离若岚，“你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崔珏也明白了离若岚想干什么，转头直接对江青说，“我记得陈家的博物馆里有个小玩意儿，跟阴阳眼的作用差不多，你去找局长，让他借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行，我这就打电话。”
江青拿出手机就要拨号。
翁虚道人一看情况不对，跟清远道长对视一眼，立刻开口，“我当然能看出来青阳身上的鬼气！”
他顿了顿，“但无论他到底炼没炼五鬼铜钱，那也是我们茅山自己的事。”
“就算这小子真的偷炼邪术，也轮不到崔判官处置他吧？”
江青是真的无语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事实都摆在明面上了，他还要替徒弟遮掩，怕是亲儿子也不过如此吧？
对于翁虚道人这般无耻的说辞，离若岚也不恼，她继续平静地说道：“那五鬼铜钱的事暂且不论，但截杀这件事，您能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明白哪里惹到了他，如果他这番截杀的举动与茅山无关，那……”
“你也说了你只是个普通人，青阳好端端截杀你干什么？再说了，你说他杀你就杀你了？”
翁虚道人也感觉出离若岚问这些话有些不对劲，他开始不耐烦。
离若岚不说话，只是弯腰，卷起了自己的裤腿，白皙纤细的脚踝上，一个狰狞乌黑的伤口异常显眼。
尽管她昨晚已经处理过，比刚被咬时好了不少，但依旧很瘆人。
“这伤是被他的小鬼咬的，跟他身上的鬼气出自一处。”
离若岚说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家里从前也跟这些东西打过交代，这鬼气溯源如何分辨，您应该比我清楚吧？”
她的声音很淡，很柔和，却叫翁虚道人的心彻底凉透。
他就纳闷这丫头刚才为什么好端端会提五鬼铜钱的事。
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他！